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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王維的人生是典型的高開低走,他在弱冠之年豪取狀元,朋友圈中盡是達官顯貴,此時同年李白尚奔波于干謁之途。后來王維在仕途并不順利,妻子難產(chǎn)去世后,更是孑然一身,孤獨終老。一代詩佛,只留下孤獨寂寞令人心疼的背影。
其實,小玨想說的是,這都是王維選擇的結(jié)果。他才華橫溢,早已名滿天下,卻一心向佛,無心流連于官場仕途。唐宋文人娶妻納妾如同家常便飯,寫出《鶯鶯傳》的元稹、留下《黃鶴樓》的崔顥都是見一個愛一個,后來的杜牧更是“贏得青樓薄幸名”。只不過王維選擇了一生,他將自己融入禪理,化入青山綠水之中。他的詩歌,從少年火到晚年,從青春洋溢變成了云淡風(fēng)輕,活出了大徹大悟的人生。
王維年輕的時候,結(jié)交的都是達官顯貴,史書記載“出則陪歧、薛諸王及貴主游,歸則饜飫輞川山水”,哪怕是文人圈子,大多也是孟浩然、王昌齡、高適、岑參、杜甫、晁衡、李龜年等名士。只不過到了晚年,他有一個亦徒亦親人的詩友——裴迪。
裴迪出生于公元716年,比王維要小了十五六歲,名氣更是不在一個級別上。但是,王維與他往來密切,相交二十多年,特別是裴迪住在終南山的一段時間內(nèi),二人“浮舟往來,彈琴賦詩,嘯吟終日”。他們?yōu)檩y川別業(yè)二十景各寫了一首詩,共計40首,合編為《輞川集》。這本詩集是兩代詩人的杰作,開創(chuàng)了一景一詠的組詩模式,同時也可以看出大宗師王維對小友裴迪的提攜之意。
兩人互動的程度,令人咋舌。王維現(xiàn)存的詩歌有400余首,其中與裴迪贈答與同詠就多達30多首。他留下的唯一山水散文,就是寫給裴迪的《山中與裴秀才迪書》。對于裴迪來說,能遇到王維也是幸事,《全唐詩》收錄了他的29首存詩,全部與王維有關(guān)。
王維為什么如此賞識,已經(jīng)無人可知。要知道,王維的妻子是難產(chǎn)而死,這對他是一生的傷痛。從此,王維便不再續(xù)弦,也沒有留下關(guān)于后代的記載。王維雖然信佛,卻不是絕情之人。他能在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能發(fā)出紅豆相思的感嘆,又怎么能忘記妻兒,忘記塵世間的情愛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妻兒的離去對他的打擊太深。他沒有留下任何悼亡妻子的詩歌,這已經(jīng)是他最不愿意觸及的傷痛。也許,只有裴迪的勸慰,才能給予慰藉。也許,王維待裴迪如子,裴迪敬王維如父,兩人相處才會如此融洽。也多虧王維給裴迪的眾多詩歌中,有一首非常特別,挽救了他的性命。
事情從安史之亂開始說起,面對氣勢洶洶的叛軍,前一天還宣布要御駕親征的唐玄宗早已銳氣消磨,倉皇而逃。因為沒有準備,大部分的朝廷官員都成為叛軍的俘虜,王維也在其中。所不同的是,王維因為名氣太大,被安祿山看中,相比之下當時的杜甫就因為是無名小卒,可以輕松逃走。
盛名所累的王維被迫接受了安祿山的偽職,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這確實也成為了他人生的缺點。等到大唐軍隊光復(fù)二京時,那些投降叛軍的官員都被秋后算賬,很多都因此被處斬,被迫自盡。王維大概率也會被扒層皮,關(guān)鍵時刻他的弟弟王縉請削自己刑部侍郎的職務(wù)為兄贖罪。
兄弟情深讓人感動,然而王維所犯卻是重罪,光是這樣難以服眾。危急關(guān)頭,裴迪挺身而出,交出了一首詩:
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僚何日更朝天。
秋槐葉落空宮里,凝碧池頭奏管弦。
因為詩歌中出現(xiàn)了凝碧池的字眼,這首詩被后人稱為《凝碧詩》。其實,在當時它的名字很長,叫做《菩提寺禁,裴迪來相看,說逆賊等凝碧池上作音樂,供奉人等句聲便一時淚下,私成口號,誦示裴迪》。從這個題目上,我們就可以得知這首詩的來歷。那是王維被俘后,關(guān)在菩提寺時,裴迪前去探望,當談起叛軍種種悖逆舉動時,王維聲淚俱下,作此詩念給裴迪聽。
這首詩充滿了對于唐朝的忠心,特別是最后兩句,并沒有直接寫亡國之恨,卻留下亡國之意?!杜f唐書》記載,唐肅宗讀后,馬上“嘉之”,王維由此安然無恙。
當然,也有人懷疑,這首詩就是裴迪為了解救王維而作的。但不管怎么說,兩人的友誼點亮了大唐波詭云譎的天空,讓血腥的歷史多了一絲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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