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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有李白,宋有蘇軾,都是浪漫得不可救藥之人,雖然都是一生仕途失意,但二位不管走到哪兒都不愁吃不愁穿,引領(lǐng)文學(xué)風(fēng)尚,風(fēng)靡萬千少女,簡直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存在。但二者還是有所不同的,李白終生未仕,別人的白眼純粹是看不慣他的狂傲,而蘇軾則歷經(jīng)宦海沉浮,潑他臟水的人都是同行。

同行見同行,背后來一槍,蘇軾幾經(jīng)起落,幾乎都是同僚在背后搗的鬼——黃州,惠州,儋州,越貶越遠,如果條件允許,他們恨不得把蘇軾送到非洲大草原去當(dāng)酋長。他們是有這個心的,無奈蘇軾卻早已沒這個力了,因為到達海南儋州時,他已然62歲高齡,距離駕鶴西去只剩不到三年。

據(jù)說在宋代,流放儋州是比滿門抄斬輕一等級的處罰,因為那地方完全就是個鳥都不愿意拉屎的荒涼之地,蘇軾去了不是開地里的荒就是開當(dāng)?shù)厝怂枷氲幕?。不過,已過花甲之年的蘇老頭習(xí)慣了隨遇而安,他把儋州當(dāng)家,說“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又在這里開學(xué)堂、促經(jīng)濟、治民風(fēng),深受老百姓的愛戴。

儋州至今都流傳著蘇子瞻的美麗傳說,他對于儋州的意義就像女媧一般,什么村、井、田、路、橋、帽,甚至方言,都以“東坡”冠名,也不管侵不侵犯人家的姓名權(quán)。三年之后,64歲的老蘇遇到大赦,被調(diào)回京城,可就在他準備乘船歸去之時,卻遇上了一件怪事兒。

公元1100年6月20日這一天,蘇軾準備自儋州啟程回朝,中途要過海峽,但不巧的是那幾天海南正鬧臺風(fēng),當(dāng)日風(fēng)雨大作,大有摧桿傾盆之勢。這要擱一般人可能會緩幾天再走,可蘇軾心中早已“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風(fēng)雨中這點痛怕什么?至少他還有回汴京繼續(xù)瀟灑的夢。于是,他決定繼續(xù)登船。

不知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這惡劣的鬼天氣遇上詩神之后就不好使了。就在蘇軾登船不久,天空竟鬼使神差般地放晴了。這讓蘇軾大為高興,詩興大發(fā),揮筆就是一首千古名篇。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參橫斗轉(zhuǎn)欲三更,苦雨終風(fēng)也解晴。

云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樂聲。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

飽經(jīng)風(fēng)雨的蘇軾,面對這樣善變的奇景,自然也是驚嘆不已,前四句就是描述這件怪事的。“苦雨終風(fēng)”說得好,那就相當(dāng)于“淫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fēng)怒號,濁浪排空”啊,可就在那一天卻突然解晴,蘇軾自己都覺得是有神靈相助,所以他才有此疑惑:這是哪位神仙姐姐遣散了云,明麗了月?

隨后他自問自答:或許長空滄海本就是清澈明凈的吧!這句話可不簡單吶,看似是對無神論的支持,實際蘇軾把自己都貼進去了。他以“苦雨終風(fēng)”來隱喻自己遭受的失意與不公,以“天容海色”來暗指自己的干凈本色,是不會被風(fēng)雨所玷污的。所以還是那句話,一切景語皆情語,別看蘇軾寫什么,就看他要表達什么。

“魯叟”是孔子,他曾說:“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如果自己那一套行不通,老子就坐船出海去了!“軒轅”是黃帝,但“奏樂聲”卻出自老莊玄理,能夠通過音樂獲知天地間的道理,蘇軾說他現(xiàn)在有點聽懂那音樂了。

可見,即便行將就木,即使垂垂老矣,蘇軾仍然希望能夠在政治上繼續(xù)建樹。末尾二句是千古名句,亦堪稱千古狂句,他說:被貶南荒之地,遭遇九死一生,老子不后悔,因為這是我一生最為奇絕的一次經(jīng)歷?!捌澯巍?,明明是被貶,蘇軾硬說是旅游,這份豁達真是厲害了。

通過這兩句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蘇軾內(nèi)心還是不屈服的,九死一生啊,在生命之燭即將燃燒殆盡之際,拐杖都拄上了,命都得靠藥維持了,可還是嘴硬,還是不服,這股子狂勁也就只有他配有,可以稱得上是他平生之巔峰狂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