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征紀(jì)事·王導(dǎo)牛車出帝畿

我是一個老人。

我默默地守著
這迷漫一切的，昏亂的黑夜。



我醒了又睡著，睡著又醒了，
然而總是同一的，黑暗的浪潮，
從遠遠的古京流過了無數(shù)小島，
同一的陸沉的聲音碎落在
我的耳岸：
無數(shù)人活著，死了。



那些淫蕩的游夢人，莊嚴的
幽靈，拖著僵尸在街上走的，
伏在女人耳邊訴說著熱情的
懷疑分子，冷血的悲觀論者，
和臭蟲似的，在飯店，商行，
劇院，汽車間爬行的吸血動物，
這些我都看見了不能忍受。


我是一個老人，失卻了氣力了，
只有躺在床上，靜靜等候。



然而總傳來陣陣獰惡的笑聲，
從漆黑的陽光下，高樓窗
燈罩的洞穴下，和“新中國”的
沙發(fā)，爵士樂，英語會話，最時興的
葬禮。

——是這樣蜂擁的一群，
笑臉碰著笑臉，狡獪騙過狡獪，
這些鬼魂阿諛著，陰謀著投生，
在墻根下，我可以聽見那未來的
大使夫人，簡任秘書，專家，廠主，
已得到熱烈的喝采和掌聲。


呵，這些我都聽見了不能忍受。



但是我的孩子們戰(zhàn)爭去了，
（我的可愛的孩子們?nèi)阒嘈粒?br>他們?nèi)⑺滥浅匀说暮１I。

）

我默默地躺在床上。

黑夜
搖我的心使我不能入夢，
因為在一些可怕的幻影里，
我總念著我孩子們未來的命運。


我想著又想著，荒蕪的精力
折磨我，黑暗的浪潮拍打我，
蝕去了我的歡樂，什么時候
我可以搬開那塊沉沉的碑石，
孤立在墓草邊上的
死的詛咒和生的朦朧？


在那底下隱藏著許多老人的青春。



但是我的健壯的孩子們戰(zhàn)爭去了，
（他們?nèi)⑺滥潜纫磺懈鼝憾镜暮１I，）
為了想念和期待，我咽進這黑夜里
不斷的血絲……

1940年4月

佳氣東來貫百川。
饞蛟到此止饕涎。
長青樹種承平世，五彩云上不老天。
游翰苑，結(jié)清緣。
筆花珠蕊及時圓。
詩歌盡譜甘霖曲，爭唱苗頭旱后田。

回疆青海奠神功，萬國衣冠拜宅中。
烏弋不庭籌北伐，黃支受吏驗東風(fēng)。
射雕虜遁蠻云黑，牧馬人稀塞草紅。
忍聽遺民談盛事，外攘頗牧內(nèi)文翁。

正是東窗欲曉時，瞢騰一霎起深思。
半生落拓成瘋漢，廿載因懷笑酒癡。
禪榻吹簫聲寂寂，玉堂舞劍影離離。
乘槎欲向三山去，領(lǐng)取瓊花醉折枝。

行盡花源煙靄生，翠微蒼莽水縱橫。
桑田萬頃山深處，日落仙人叱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