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陳詞,憤怒,贊美和歡笑
是暗處的眼睛早期待的表演,
只看按照這出戲的人物表,
演員如何配置精彩的情感。
終至臺上下已習慣這種偽裝,
而對天真和赤裸反倒奇怪:
怎么會有了不和諧的音響?
快把這削平,掩飾,造作,修改。
為反常的效果而費盡心機,
每一個形式都要求光潔,完美;
“這就是生活”,但違反自然的規(guī)律,
盡管演員已狡獪得毫不狡獪,
卻不知背棄了多少黃金的心
而到處只看見贗幣在流通,
它買到的不是珍貴的共鳴
而是熱烈鼓掌下的無動于衷。
1976年4月
我唱這段故事,
請大家切莫悲傷,
因為他倆又跑入了深山,
也算是快樂的收場!
在中古,西方的高山,
高山內,洞宇森森;
一個壯美的青年,
他在洞中居隱。
不知是何年何月,
他獨自登上山腰;
身穿著閑雅的長衫,
還帶著一支洞簫。
他望那深深的深谷,
也不知望了多少天,──
更辨不清春夏秋冬,
四季的果子常新鮮。
他順手拿起洞簫,
無心地慢慢吹起──
為什么今夜的調兒,
含著另樣的情緒?
一樣的松間
一樣的小溪細語,
為什么他微合的眼中,
漸漸含滿了哭泣?
誰將他的心扉輕叩,
可有人同他合奏?
──簫聲的雜復,
絕不像平素的那樣質樸。
二
第二天的早晨,
他好象著了瘋狂,
他吹著,挾著長衫,
望喧雜的人間奔向。
簫離不開他的唇,
眼前飄蕩著昨夜的幻像──
銀灰的云里烘托著
一個吹簫的女郎。
烏發(fā)與云層深處,
不能仔細區(qū)分:
淺色的衣裙,
又仿佛微薄的浮云。
四圍盡在睡眠,
他忘卻山外的人間,
有時也登上最高峰,
只望見云幕的重重。
三十天才有一次──
若是那新月彎彎;
若是那松間★萃,
把芬芳的冷調輕彈。
若是那夜深靜悄,
小溪的細語低低;
若是那樹枝風寂,
鳥兒的夢境迷離。
他的心境平和,
他的情懷恬淡;
他吹他的洞簫,
不帶著一些哀怨。
一夜他已有十分睡意,
濃云卻將洞口封閉,
他心中忐忑不安,
這境界他不曾經驗!
如水的月光,
盡被濃云遮住,
他輾轉枕席,
總是不能入睡。
她分明是云中的仙女,
卻又充溢了人間的情緒;
──
他緊握著他的洞簫,
他說,要到人間將她尋找!
眼看著過了一年,
簫吻著他的唇兒嗚咽,
早遺掉山里的清幽,
同松間的風韻。
他穿過無數(shù)的市廛,
他走過無數(shù)的村鎮(zhèn),
他看見不少的吹簫女郎,
于他只是有滿衣的灰塵。
古廟中,松柏下,
一座印用的池塘──
他暫時忘去了他的尋求,
又覺到一年前的清爽。
心境恢復平淡,
簫聲也隨著和緩──
可是樓上誰家女,
正在蒙蒙欲睡?
在這里,停留了三天,
該計算,明日何處去,
呀!
煙氣氤氳中,
一縷縷是什么聲息?
樓上紅窗的影兒
是一個窈窕的女郎;
她對誰抒寫幽思,
訴說她的衷腸?
他如夢如醉地
一似當年的幻像──
他那能自主,
洞簫不往唇邊輕放?
月光把他倆的簫聲
溶在無邊的淚海之中;
深閨與深山的情意,
亂紛紛織在一起!
三
流浪無歸的青年,
哪能娶侯門嬌女?
任憑媽媽怎樣慈愛,
嚴厲的爹爹也難應許。
他倆日夜焦思,
為他倆的愿望努力──
夜夜吹簫的時節(jié),
魂露兒早合在一起!
今夜呀,為何聽不見,
樓上的簫聲?
他望那座樓窗,
也不見孤悄的人影
父母才有些話意,
無奈她又病不能起;
藥餌側都無效,
更沒有氣力吹簫!
夢里洞簫向他說,
「我能醫(yī)入了膏肓的重??;
因為在我的腔子里,
盡藏著你的精靈。
」
他醒來沒有遲疑,
把洞簫劈成兩半──
煮成了一碗藥湯,
送到那病人的床畔。
父母感戴他的厚意,
允許了他們的愿望。
明月如舊團圓,
照著并肩的人兒一雙!
啊,月下的人兒一雙!
簫芽,已有一枝消亡!
人雖是,正在欣歡,
她的洞簫,獨自孤單!
他吹她的洞簫,
不能如意;
他思念起他自己的無可奈何的傷泣!
「假使我的洞簫還在,
天堂的門,一定大開,
無數(shù)仙家女,為我們,
擲花舞蹈齊來!
」
他深切的傷悲,
怎能夠向她說明:
后來終于積成了,
不醫(yī)治的重病。
她終不能不把她的簫,
也當作惟一的圣藥;
完成了她的愛情!
完成了他的生命!
Epilog
剩給他們的是空虛,
還有那空虛的惆悵──
縷縷的簫的余音,
引他們向著深山逃往!
一九二三年五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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