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吟·淮河舟中夜聞宮人琴聲

上片“鼓鞞驚破霓裳，海棠亭北多風雨。”起筆即點出德祐之難，詞人用形象的語言，寫亡國的巨變。朝廷還沉浸在歡歌樂舞之中，卻突然被城外驚天動地的戰(zhàn)鼓驚醒，戰(zhàn)爭的血雨腥驟然降落的皇城深宮。這里，詞人借唐天寶之變寫本朝之事，借歷史來喻今，批判朝廷的敗落?！庇裉浣鹌凹嬗媒鹑说螠I的典故，寫易代被遣的悲哀，頗為貼切?！榜劚衬：?，馬頭匼匝，朝朝暮暮。”化用杜甫“馬頭金匿匝，駝背錦模糊?！痹娋洌猩稀按诵辛伎唷?，想象到敵國之地的亡國奴生活。“自都門燕別，龍艘錦纜，空載得、春歸去?！比?，極言其“苦”。南下和北上都是亡國之事這三句，既是舟載北行的實況寫照，意謂國運已盡、無力回天。“春”是押解出發(fā)的季節(jié)，象征南宋國運?！按簹w去”指南宋王朝的國亡如春天一樣終結(jié)。“空”字浸透了徒喚奈何的深悲。

下片轉(zhuǎn)寫船經(jīng)淮河時的感受。“長淮”點題“淮河舟中”。“非吾土”用王粲《登樓賦》“雖信美而非吾土兮”之意。望斷長淮，美景色已非昔日色調(diào)，蓋心情不同之故?！澳繑唷薄皭潯保鞈?、凄婉之情赤者然墨上?！笆芙党窍拢萑缢?，凄涼酸楚?！比浣栌锰评钜妗兑股鲜芙党锹劦选吩娋洌骸笆芙党峭庠氯缢?，再以設(shè)想之辭，想起以后的生活，心中泛起陳陳酸楚。漢、唐均有受降城，多在西北邊塞但非一地。這里僅借用而已，不是實指?！胺坳嚰t圍，夜深人靜，誰賓誰主？”目光又從遠方回到近旁。帝王、侍臣、后妃、宮女、等級原本森嚴，而今“粉陣紅圍”皆為囚徒，主奴難辨，不分賓主。在狹窄的小舟中，擁擠著入眠。唯獨那位滿懷愁緒，多愁善感的宮女，在孤燈下彈撥著琴弦，也撩撥著詞人幽傷的心緒。最后“對漁燈一點，羈愁一搦，譜琴中語?！敝睉?yīng)詞題“夜聞宮人琴聲”收束全篇，含蘊悠長。

上片重在鋪陳背景，下片圍繞題面。全詞著重展示被擄北上、舟行淮河的見聞和感受，同時又將眼前實景及行程的記敘與回憶及設(shè)想結(jié)合起來，將時間和空間大為拓展，而且又統(tǒng)一在“驚”“苦”“愁”及“凄涼酸楚相交雜的感情基調(diào)上，顯得跌宕起伏而又真切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