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車過雪峰

單衣才換閑拋繡。
簾幕涼飔透。
瘦容扶起立西風(fēng)。
怕見黃花憔悴一般同。
咫尺瓊樓天樣遠(yuǎn)。
無計尋仙眷。
蠲除愁病慰相思。
日盼彩鸞云外降遲遲。

那天多云
那天以后一直是多云轉(zhuǎn)陰
我從人群中剝離出來，仿佛針頭抽離血管
我拉住你的手，樹葉正往地上掉
但郵車遠(yuǎn)去，送信的郵車，在凌晨穿過城市

城市的冬天一直溫暖，這我知道
我躺在沙發(fā)上喝水，手指感覺到疼痛
而你把白色的窗簾緊閉
房間里的細(xì)菌
似情欲，慢慢散開，十字架般散開

我們經(jīng)過樓梯，走廊，貓一樣躡腳
轉(zhuǎn)角的房間里，高潮中的女人在大聲呼喊
你說：
“聽見了嗎？

他們?nèi)绱藷崃遥?br>
”
下午兩點。

吸煙，沉默的聽見
我的手輕輕掀起你的內(nèi)衣

你的身體如花朵般展開，而我是詩
我象一首堅硬的詩歌，瞬間進(jìn)入你的身體
你仰面說起了愛，冬天溫暖如春
你的寶貝器官仰面朝我開放
低空盤旋

但我一直對自己保持懷疑
在粗糙的地毯上面，說著阿門，阿門
多年之后我不得不這樣回憶
我在夢中一遍遍親吻你的乳房，大汗淋漓
我記得那天多云
那天以后一直是多云轉(zhuǎn)陰

綠成陰，花易謝。
漸漸入初夏。
隔院鸚哥，悄向東皇罵。
為何點翠綴紅，到頭時節(jié)，總一個、弄真成假。
日西下。
可憐雨慘風(fēng)凄，芳春再難借。
鳳鳥長囚，鵑咽到深夜。
料知今日來年，埋愁何地，更腸斷、不堪籌劃。

水蝕寒沙戰(zhàn)鐵銷，桃根古渡暗通潮。
北條游俠南條伎，三月煙花兩國橋。

愛是這樣的，是比憎還要銳利的，以銳利的劍鋒，刀刀見血地鏤刻著，雕鑿著，為了想要完成一個最完美的形象愛者的利刃是殘酷的。
激蕩的漩流，不安寧的浪濤，比吸救的信號燈還要焦急，深情的雙眼閃爍著，找尋那堤壩的缺口，急于進(jìn)行一次爆炸式的潰決愛者，用洪水淹沒我吧，我要嘗嘗沒頂?shù)臉O樂!
去，站到吹刮著狂飆的曠野上去，站到傾瀉而下的嘩嘩大雨里面去，愛者，狠起心不顧一切地沖刷我，更加，更加猛烈地?fù)u撼我，讓我感到幸福!
而且執(zhí)拗地糾纏我，盤曲的蛇一樣緊緊地，狂野地抓牢我，以沖擊一只小船的滔天巨浪的威力，以那比大海還要粗暴的威力，震動我!
不是心靈休息的地方，不是的。
愛者呵，從你這里，我所取得的不止是鼓舞和撫慰；
這里，往往少一點平靜，多一點騷亂，愛者，你的鐵手的撫摸是使人戰(zhàn)栗的。
心靈撞擊心靈，于是火花迸射，隨著熱淚而來的，是沉痛的傾訴。
愛是這樣地在揪心的痛苦里進(jìn)行的，在那里，在愛者的伴隨長嘆的鞭撻里。
安寧嗎!
平靜嗎?
不!
池塘有一泓碧水澄清地照出一天燦爛的云霞但那只是云霞，云霞的絢麗，云霞的瑰奇，而澄清的池塘失去了它自己。
而沐著陽光有晶瑩的心靈卻以其結(jié)晶的多棱的閃動，以千萬道顫抖的光芒的跳躍，迎接著光和熱，愛者心輝的交映就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多么苛刻，多么嚴(yán)峻而且固執(zhí)，只想成為彼此理想的體現(xiàn)，愛者和被愛者是如此迫不及待的心情奔向?qū)Ψ剑樽约旱睦硐胝覍ひ娮C的。
而他們也都終于看到了并且得到了捧在彼此手上的那個血淋淋的生命，那突突地跳著的，暖烘烘的理想赫然在目，這生和死都無法限量的愛的實體!
一九四八年春，桂林紅廟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