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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現代]司馬遷

  管仲夷吾者,潁上人也。
少時常與鮑叔牙游,鮑叔知其賢。
管仲貧困,常欺鮑叔,鮑叔終善遇之,不以為言。
已而鮑叔事齊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糾。
及小白立為桓公,公子糾死,管仲囚焉。
鮑叔遂進管仲。
管仲既用,任政于齊,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
  管仲曰:
“吾始困時,嘗與鮑叔賈,分財利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
吾嘗為鮑叔謀事而更窮困,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
吾嘗三仕三見逐于君,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遇時。
吾嘗三戰(zhàn)三走,鮑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
公子糾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為無恥,知我不羞小節(jié)而恥功名不顯于天下也。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
”  鮑叔既進管仲,以身下之。
子孫世祿于齊,有封邑者十余世,常為名大夫。
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
管仲  既任政相齊,以區(qū)區(qū)之齊在海濱,通貨積財,富國強兵,與俗同好惡。
故其稱曰:
“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
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順民心。
”故論卑而易行。
俗之所欲,因而予之;
俗之所否,因而去之。
  其為政也,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
貴輕重,慎權衡。
桓公實怒少姬,南襲蔡,管仲因而伐楚,責包茅不入貢于周室。
桓公實北征山戎,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
于柯之會,桓公欲背曹沫之約,管仲因而信之,諸侯由是歸齊。
故曰:
“知與之為取,政之寶也。
”  管仲富擬于公室,有三歸、反坫,齊人不以為侈。
管仲卒,齊國遵其政,常強于諸侯。
后百余年而有晏子焉。
晏子  晏平仲嬰者,萊之夷維人也。
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以節(jié)儉力行重于齊。
既相齊,食不重肉,妾不衣帛。
其在朝,君語及之,即危言;
語不及之,即危行。
國有道,即順命;
無道,即衡命。
以此三世顯名于諸侯。
  越石父賢,在縲紲中。
晏子出,遭之涂,解左驂贖之,載歸。
弗謝,入閨。
久之,越石父請絕。
晏子懼然,攝衣冠謝曰:
“嬰雖不仁,免子于緦何子求絕之速也?
”石父曰:
“不然。
吾聞君子詘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
方吾在縲紲中,彼不知我也。
夫子既已感寤而贖我,是知己;
知己而無禮,固不如在縲紲之中。
”晏子于是延入為上客。
  為齊相,出,其御之妻從門閑而窺其夫。
其夫為相御,擁大蓋,策駟馬,意氣揚揚甚自得也。
既而歸,其妻請去。
夫問其故。
妻曰:
“晏子長不滿六尺,身相齊國,名顯諸侯。
今者妾觀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
今子長八尺,乃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為足,妾是以求去也。
”其后夫自抑損。
晏子怪而問之,御以實對。
晏子薦以為大夫。
  太史公曰:
吾讀管氏牧民、山高、乘馬、輕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詳哉其言之也。
既見其著書,欲觀其行事,故次其傳。
至其書,世多有之,是以不論,論其軼事。
  管仲世所謂賢臣,然孔子小之。
豈以為周道衰微,桓公既賢,而不勉之至王,乃稱霸哉?
語曰“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也”。
豈管仲之謂乎?
  方晏子伏莊公尸哭之,成禮然后去,豈所謂“見義不為無勇”者邪?
至其諫說,犯君之顏,此所謂“進思盡忠,退思補過”者哉!
假令晏子而在,余雖為之執(zhí)鞭,所忻慕焉。

管晏列傳譯文

管仲夷吾者,潁上人也。少時常與鮑叔牙游,鮑叔知其賢。管仲貧困,常欺鮑叔,鮑叔終善遇之,不以為言。已而鮑叔事齊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糾。及小白立為桓公,公子糾死,管仲囚焉。鮑叔遂進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齊,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管仲,名夷吾,是潁上人。他年輕的時候,常和鮑叔牙交往,鮑叔牙知道他賢明、有才干。管仲家貧,經常占鮑叔的便宜,但鮑叔始終很好地對待他,不因為這些事而有什么怨言。不久,鮑叔侍奉齊國公子小白,管仲侍奉公子糾。等到小白即位,立為齊桓公以后,桓公讓魯國殺了公子糾,管仲被囚禁。于是鮑叔向齊桓公推薦管仲。管仲被任用以后,在齊國執(zhí)政,桓公憑借著管仲而稱霸,并以霸主的身份,多次會合諸侯,使天下歸正于一,這都是管仲的智謀。

管仲曰:“吾始困時,嘗與鮑叔賈,分財利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吾嘗為鮑叔謀事而更窮困,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吾嘗三仕三見逐于君,鮑叔不以我為不肖,知我不遇時。吾嘗三戰(zhàn)三走,鮑叔不以我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糾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為無恥,知我不羞小節(jié)而恥功名不顯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管仲說:“我當初貧困的時候,曾經和鮑叔經商,分財利時自己常常多拿一些,但鮑叔不認為我貪財,知道我生活貧困。我曾經為鮑叔辦事,結果使他更加窮困,但鮑叔不認為我愚笨,知道時機有利和不利。我曾經多次做官,多次都被君主免職,但鮑叔不認為我沒有才干,知道我沒有遇到好時機。我曾多次作戰(zhàn),多次戰(zhàn)敗逃跑,但鮑叔不認為我膽小,知道我還有老母的緣故。公子糾失敗,召忽也為他而死,我被關在深牢中受屈辱,但鮑叔不認為我無恥,知道我不會為小節(jié)而羞,卻會因為功名不曾顯耀于天下而恥。生我的是父母,了解我的是鮑叔??!”

鮑叔既進管仲,以身下之。子孫世祿于齊,有封邑者十余世,常為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鮑叔推薦了管仲以后,情愿把自身置于管仲之下。他的子孫世世代代在齊國享有俸祿,得到封地的有十幾代,多數是著名的大夫。因此,天下的人不稱贊管仲的才干,反而贊美鮑叔能夠識別人才。

管仲既任政相齊,以區(qū)區(qū)之齊在海濱,通貨積財,富國強兵,與俗同好惡。故其稱曰:“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四維不張,國乃滅亡。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順民心?!惫收摫岸仔?。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管仲出任齊相執(zhí)政以后,憑借著小小的齊國在海濱的條件,流通貨物,積聚財富,使得國富兵強,與百姓同好惡。所以,他在《管子》一書中稱述說:“倉庫儲備充實了,百姓才懂得禮節(jié);衣食豐足了,百姓才能分辨榮辱;國君的作為合乎法度,“六親”才會得以穩(wěn)固”“不提倡禮義廉恥,國家就會滅亡?!薄皣蚁逻_政令就像流水的源頭,順著百姓的心意流下?!彼哉罘舷虑榫腿菀淄菩?。百姓想要得到的,就給他們;百姓所反對的,就替他們廢除。

管仲執(zhí)政的時候,善于把禍患化為吉祥,使失敗轉化為成功。他重視分別事物的輕重緩急,慎重地權衡事情的利弊得失。齊桓公實際上是怨恨少姬改嫁而向南襲擊蔡國,管仲就尋找借口攻打楚國,責備它沒有向周王室進貢菁茅?;腹珜嶋H上是向北出兵攻打山戎,而管仲就趁機讓燕國整頓召公時期的政教。在柯地會盟,桓公想背棄曹沫逼迫他訂立的盟約,管仲就順應形勢勸他信守盟約,諸侯們因此歸順齊國。所以說:“懂得給予正是為了取得的道理,這是治理國家的法寶。”

其為政也,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貴輕重,慎權衡?;腹珜嵟偌?,南襲蔡,管仲因而伐楚,責包茅不入貢于周室?;腹珜嵄闭魃饺?,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于柯之會,桓公欲背曹沫之約,管仲因而信之,諸侯由是歸齊。故曰:“知與之為取,政之寶也?!?/span>管仲富貴得可以跟國君相比擬,擁有設置華麗的三歸臺和國君的宴飲設備,齊國人卻不認為他奢侈僭越。管仲逝世后,齊國仍遵循他的政策,常常比其它諸侯國強大。此后過了百余年,齊國又出了個晏嬰。

管仲富擬于公室,有三歸、反坫,齊人不以為侈。管仲卒,齊國遵其政,常強于諸侯。后百余年而有晏子焉。晏平仲,名嬰,是齊國萊地夷維人。他輔佐了齊靈公、莊公、景公三代國君,由于節(jié)約儉仆又努力工作,在齊國受到人們的尊重。他做了齊國宰相,食不兼味,妻妾不穿絲綢衣服。在朝廷上,國君說話涉及到他,就正直地陳述自己的意見;國君的話不涉及他,就正直地去辦事。國君能行正道,就順著他的命令去做,不能行正道時,就對命令斟酌著去辦。因此,他在齊靈公、莊公、景公三代,名聲顯揚于各國諸侯。

晏平仲嬰者,萊之夷維人也。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以節(jié)儉力行重于齊。既相齊,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其在朝,君語及之,即危言;語不及之,即危行。國有道,即順命;無道,即衡命。以此三世顯名于諸侯。越石父是個賢才,正在囚禁之中。晏子外出,在路上遇到他,就解開乘車左邊的馬,把他贖出來,用車拉回家。晏子沒有向越石父告辭,就走進內室,過了好久沒出來,越石父就請求與晏子絕交。晏子大吃一驚,匆忙整理好衣帽道歉說:“我即使說不上善良寬厚,也總算幫助您從困境中解脫出來,您為什么這么快就要求絕交呢?”越石父說:“不是這樣的,我聽說君子在不了解自己的人那里受到委屈而在了解自己的人面前意志就會得到伸張。當我在囚禁之中,那些人不了解我。你既然已經受到感動而醒悟,把我贖買出來,這就是了解我;了解我卻不能以禮相待,還不如在囚禁之中”于是晏子就請他進屋待為貴賓。

晏子做齊國宰相時,一次坐車外出,車夫的妻子從門縫里偷偷地看她的丈夫。他丈夫替宰相駕車,頭上遮著大傘,揮動著鞭子趕著四匹馬,神氣十足,洋洋得意。不久回到家里,妻子就要求離婚,車夫問她離婚的原因,妻子說:“晏子身高不過六尺,卻做了齊的宰相,名聲在各國顯揚,我看他外出,志向思想都非常深沉,常有那種甘居人下的態(tài)度。現在你身高八尺,才不過做人家的車夫,看你的神態(tài),卻自以為挺滿足,因此我要求和你離婚。”從此以后,車夫就謙虛恭謹起來。晏子發(fā)現了他的變化,感到很奇怪,就問他,車夫也如實相告。晏子就推薦他做了大夫。

越石父賢,在縲紲中。晏子出,遭之涂,解左驂贖之,載歸。弗謝,入閨。久之,越石父請絕。晏子懼然,攝衣冠謝曰:“嬰雖不仁,免子于緦何子求絕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聞君子詘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者。方吾在縲紲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贖我,是知己;知己而無禮,固不如在縲紲之中?!标套佑谑茄尤霝樯峡?。太史公說:我讀了管仲的《牧民》、《山高》、《乘馬》、《輕重》、《九府》和《晏子春秋》,這些書上說的太詳細了!讀了他們的著作,還想讓人們了解他們的事跡,所以就編寫了他們的合傳。至于他們的著作,社會上已有很多,因此不再論述,只記載他們的佚事。

為齊相,出,其御之妻從門閑而窺其夫。其夫為相御,擁大蓋,策駟馬,意氣揚揚甚自得也。既而歸,其妻請去。夫問其故。妻曰:“晏子長不滿六尺,身相齊國,名顯諸侯。今者妾觀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長八尺,乃為人仆御,然子之意自以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后夫自抑損。晏子怪而問之,御以實對。晏子薦以為大夫。管仲是世人所說的賢臣,然而孔子小看他,難道是因為周朝統(tǒng)治衰微,桓公既然賢明,管仲不勉勵他實行王道卻輔佐他只稱霸主嗎?古語說:“要順勢助成君子的美德,糾正挽救他的過錯,所以君臣百姓之間能親密無間?!边@大概就是說的管仲吧?

太史公曰:吾讀管氏牧民、山高、乘馬、輕重、九府,及晏子春秋,詳哉其言之也。既見其著書,欲觀其行事,故次其傳。至其書,世多有之,是以不論,論其軼事。當初晏子枕伏在莊公尸體上痛哭,完成了禮節(jié)然后離去,難道是人們所說的“遇到正義的事情不去做就是沒有勇氣”的表現嗎?至于晏子直言進諫,敢于冒犯國君的威嚴,這就是人們所說的“進就想到竭盡忠心,退就想到彌補過失”的人??!假使晏子還活著,我即使替他揮動著鞭子趕車,也是我非常高興和十分向往的?。?/span>

管晏列傳注解

1
管仲:名夷吾,春秋初期政治家。他由鮑叔牙牙推薦,被齊桓公任命為卿,尊稱“仲父”,曾輔佐桓公成就霸業(yè)。
2
潁上:潁水之濱。潁水源出今河南登封縣,流至今安徽壽縣入淮水。
3
鮑叔牙:齊國大夫。
4
游:交游,來往。
5
欺:意謂占便宜。
6
管仲事公子糾:管仲、召忽奉公子糾出奔魯國。公子糾,齊襄公弟。
7
公子糾死,管仲囚焉:魯國畏齊而殺公子糾,管仲請囚。事見《左傳·莊公九年》。
8
進:引薦。
9
九合諸侯:多次召集各國諸侯會盟。
10
一匡天下:使天下歸正。當時諸侯無視周天子,互相攻伐,管仲輔佐齊桓公,一度制止混亂局面??铮?。
11
走:逃走。
12
子孫世祿:子孫世世代代享受俸祿。
13
多:稱道,贊美。
14
上服度則六親固:如果當權者服御之物有度,那么六親的關系自然穩(wěn)固。服,服御,使用。度,制度。六親,父、母、兄、弟、妻、子。
15
四維:指禮義廉恥。
16
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順民心:意謂下達政令要像流水的源頭一樣,順流而下,使政令合乎百姓心意。
17
論卑而易行:政令符合下情,容易為人們所執(zhí)行。
18
輕重:分清事情的輕重。一說,《管子·輕重》詳細論述關于調節(jié)商品、貨幣流通和控制物價的理論,輕重指經濟。
19
權衡:衡量事情的得失。
20
桓公實怒少姬,南襲蔡:少姬即桓公夫人蔡姬,曾蕩舟戲弄桓公,桓公懼而變色,禁止不聽,于是發(fā)怒,遣其歸蔡,但未斷絕關系。蔡人卻將蔡姬改嫁,因此桓公發(fā)兵攻蔡。事見《左傳·僖公三年》。
21
擬:相比。
22
三歸:說法不一。這里指收取民眾大量的市租。
23
反坫:周代諸侯宴會時,在正堂兩旁設有放空酒杯的土筑平臺叫坫,諸侯互相敬酒后,將酒杯反置在坫上。
24
晏平仲嬰:晏嬰字平仲,春秋時齊國大夫。
25
萊:古國名,在今山東黃縣東南。
26
夷維:今山東高密縣。
27
順命:順著命令去做。
28
三世:齊靈公、莊公、景公三代國君。
29
越石父:齊國賢人。
30
縲紲:捆綁犯人的繩索。引申為囚禁。
31
涂:通“途”。
32
驂:古代指駕在車兩旁的馬。敬畏的樣子。
33
攝:整理。
34
謝:認錯,道歉。
35
感寤:受到感動而醒悟。寤,通“悟”。
36
延:聘進。下,退讓,尊人屈己。
37
抑損:謙遜。舊題春秋齊晏嬰撰,實際上是后人依托并采綴晏子言行而作。
38
孔子小之:孔子輕視他。意謂順勢助成其善事,糾正其過失,因此,君臣就能親密無間。所言引自《孝經·事君》。
39
見義不為無勇:見到正義的事而不去做,這是沒有勇氣?!耙娏x不為,無勇也。為人駕馭馬車,意謂給人服役,引申為景仰追隨。
40
忻慕:欣喜愛慕。忻,同“欣”。

管晏列傳背景

關于公子小白與公子糾、管仲與鮑叔牙。春秋初期,齊國漸漸強大,但是由于發(fā)生內亂,齊襄公被殺,而公子小白在鮑叔牙的輔佐下逃奔到菖國,公子糾在管仲的輔佐下逃奔到魯國,以躲避本國的政治爭斗。齊國內部安定后,卻一時沒有國君,于是兩位公子都急于回國做齊國君主,管仲和鮑叔牙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是現在都很想輔佐他們各自的主人奪得齊國國君的位子。雙方發(fā)生矛盾,管仲率魯國軍隊阻攔鮑叔牙和公子小白,暗暗拿出了箭射向小白,只射中了衣帶鉤。小白假裝中箭身亡,撲倒在車上。管仲以為

小白死了,立即送信給公子糾。正急匆匆奔向齊都的公子糾聽后,覺得沒有人再和自己爭位了,也就不慌不忙地走著,結果公子小白迅速趕到臨淄。當上國君,就是后來的齊桓公,他立即發(fā)兵迎擊公子糾,魯國迫于齊國壓力,殺死公子糾,把管仲囚押起來,送回齊國治罪。齊桓公本來恨透了管仲。一定要親手殺死他才解恨。但鮑叔牙勸他說:“管仲才華橫溢,國士無雙,您要想稱霸諸侯,非管仲不可。如果重用他,他一定能為

齊國成就一番大事業(yè)。倘若只想把齊國治理好,那么我和國氏、高氏來協(xié)助您也就夠了。”齊桓公聽從了他。管仲在魯國,聽到齊國叫魯國把他押回去,而沒有像公子糾那樣被殺,心想大概是的叔牙在齊桓公面前推薦了他。果然,剛進齊境,鮑叔牙就來迎接。到了臨淄,齊桓公拜他為相國,地位還在鮑叔牙之上。管仲感嘆說:“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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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晏列傳賞析

《管晏列傳》這篇文章的寫法比較奇特,它并不全面系統(tǒng)地寫兩人的生平政績,而是選取兩人的一兩件軼事來寫,就是這些小故事,作者在敘寫時也極力概括,反倒是抒情談話展現得很充分。司馬遷寫的這些事絕不是無關痛癢,恰恰表現了他的社會人生理想,有成“一家之言”的意義。

第一段,介紹管仲的出身。著重寫他因鮑叔牙的推薦而任齊桓公之相的事,為后文管仲詳談他和鮑叔的關系作發(fā)端;于管仲的煌煌相業(yè),則以“任政于齊,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幾句帶論斷性的、概括性極強的話了之。頭緒集中,筆力極勁健。

第二段,集中顯示了本文的特點。借管仲之口,盡量抒發(fā)存在于他與鮑叔之間的典型的人生知遇之情。“分財”多取而非“貪”,為人“謀事”陷于“窮困”而非“愚”,“三仕”都被逐而非“不肖”,作戰(zhàn)退走而非“怯”,被囚降事新主而非“無恥”,管仲的一連串不容易為人原諒、得人理解的行動,鮑叔都能原諒,都能理解,絲毫不動搖對管仲的信賴,其見事之明,知人之深,真是別無可求,不能有加。在階級社會中,人與人之間,充滿計較利害、變換冷暖的情態(tài),文中寫鮑叔的對待管仲,真能使舊時一般缺乏援助、需要友誼的人,讀了都感極而下淚。鮑叔知人,可令一般人如此感動,則管仲之高呼“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叔也”,自是出諸血誠,絲毫沒有過分,一樣令人共鳴,令人激動。文中這段抒情的談話,都用排比之筆,重疊、連貫地寫下來,惻愴悲涼,頓挫搖曳,情韻綿邈,一反上段的勁煉之概,使文章節(jié)奏變換,交錯多姿。鮑叔之賢,得管仲相業(yè)而彰;管仲之污,得鮑叔智慧而除。司馬遷在文中敘事那樣節(jié)約筆墨,而放手去載管仲的抒情之言,目的固然是為了在管晏傳中附寫鮑叔,起合傳中又有附傳的微妙作用,因而后文又連帶介紹鮑叔的子孫后世,并下一句抑管揚鮑、倒置歷史人物的通常地位的斷語:“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

第三段,筆調又變化,以議論帶敘述,近于今人的所謂“以論帶史”。它用作者的評論及管仲自己的言論,帶來對于管仲相業(yè)成功原因的補敘。目的主要不在表彰管仲一人,而在提供帶有普遍意義的歷史經驗,供人借鑒。在史傳中注意提供有意義的政治、經濟等方面的經驗教訓,又是《史記》重大的思想價值之一。司馬遷有儒家思想,又善于汲取道家思想中的重自然、重順應民心的合理因素。在本段中,著重總結管仲相齊的“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順民心”,“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的成功的政治經驗。本段寫完管仲的事跡,帶出“后百馀年而有晏子焉”一句,顯示兩人的類同關系,為后面介紹晏嬰事跡作轉,也是《史記》的常用手法。

第四段開始寫晏嬰,也以極簡練的筆墨概括其生平。段中著重揭示晏嬰的“節(jié)儉力行”與“危言危行”兩種行誼,由于有重點,故敘述雖簡而晏嬰為人的特點很分明。

第五段又不避瑣細,選擇兩個生動事例,寫晏嬰的知人和謙遜。其中“志念深矣”一句,借晏嬰駕車人妻子的口,表現晏嬰的大臣和思想家的重要品質,極為深刻。越石父與晏嬰的對答,駕車人與晏嬰的對照,著墨無多,生動且具有戲劇性。對史事本身的善于選擇和剪裁,此史筆之所以工;描寫的富有生動性,此文學價值之所以高。往往一事而兼具兩善如此段,則《史記》之多多過人也固宜。

最后一段為論贊,多用反問句跌宕生姿。“假令晏子而在,余雖為之執(zhí)鞭,所忻慕焉。”一結以自卑口氣,備致對晏嬰的傾倒之情,牽扯自己,真是出人意外的神來之筆。然幽默之中,固含有無限的體會世味辛酸、渴望知人之賢的悲痛心情。了解司馬遷的為人和經歷,才能領會這句話的嚴肅的思想與感情的分量。?

文章濃墨重彩地描繪足以顯示人物思想和行動特點的軼事,突出管鮑交游、鮑叔謙讓、晏子贖回越石父和推薦御者等言行。這些描述生動傳神地寫出了具有不同性格特點的歷史人物,脈絡清晰、以傳抒情、敘事獨特、總分結合、敘議交融,文章活畫了人物形象,強調了識才舉賢的重要性,寄寓了作者世無知己的感慨。

管晏列傳簡析

  《管晏列傳》是春秋時期齊國政治家管仲和晏嬰的合傳。司馬遷描寫這兩位春秋中后期齊國國相,能抓住其特點,并選取典型細節(jié)加以生動地表現,如寫管仲,著重寫其同鮑叔牙的交往,以及任政相齊、助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的謀略,寫晏嬰則通過對重用越石父和御者的典型事例的詳細敘述來突出其“賢”。

  文章詳略得當,重點突出,比如對管、鮑之間的真摯友誼及晏子任用御者緣起的敘述極為詳細,而對管仲生活的奢侈等不太重要的方面則一筆帶過。傳記之末“太史公曰”以后的簡短議論與評價更是深化了對管、鮑二人的認識,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司馬遷自述寫作《管晏列傳》之緣由:“晏子儉矣,夷吾則奢,齊桓以霸,景公以治,作《管晏列傳》第二。”指出雖然管仲的奢華與晏嬰的節(jié)儉形成鮮明對比,但是二人同為齊國杰出政治家,管仲輔佐桓公成就霸業(yè),勛業(yè)彪炳,晏嬰協(xié)助景公成就治世,政績顯赫,一霸一治,澤被當代,垂范后世,二人雖隔百余年,但他們都是齊人,都是名相,又都為齊國作出了卓越的貢獻,所以將二人合傳寫成《管晏列傳》。

  管仲輔佐齊桓公,使齊成為五霸之一,晏嬰輔佐齊靈公、莊公、景公,使齊“三世顯名于諸侯”。并在出使楚國后得到重要的關注。重要的是,在本文所記的軼事中,都分明貫穿了一個“知”字。管仲的“任政相齊”,是仗仰于鮑叔牙的知人善任;寫晏嬰的贖賢、薦賢,則更是他知人愛才,禮賢下士的必然結果。

管晏列傳藝術特點

抓住特點,勾勒概貌
  管仲和晏嬰同為齊國名相,他們之間有幾個共同的特點:(1)任相時間長;(2)功績卓著(涉及內政、軍事、外交、經濟、用人諸方面);(3)均有著述,世人多所了解。為這樣的名相立傳,面對浩如煙海的材料,司馬遷首先采取了抓住特點勾勒概貌的寫法,給人們留下一個總的印象。  桓公以前,齊國國君昏庸,國力衰微。而“管仲既用,任政于齊,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笨梢?,齊國崛起始于桓公,而桓公之成為春秋一霸,又仰仗于“管仲之謀”“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形象而概括地說明了管仲的功績之大。創(chuàng)業(yè)難,守業(yè)更難。百余年后的晏嬰,在鞏固齊國國威過程中,也立下了汗馬功勞。對此,司馬遷用了幾組形式整齊的排比句,從三方面作了介紹:“既相齊,食不重肉,妾不衣帛”,言其節(jié)儉力行,嚴于律己;“其有朝,既順命;無道,即衡命”,言其以道為繩,謹慎行事。最后一言以蔽之,“三世顯于諸侯”,突出了晏子的功績。

精選典型,各有側重
  寫管仲,作者從內政、外交兩方面著重寫他的“輔弼之才”?!耙詤^(qū)區(qū)之齊在海濱,通貨積財,富國強兵,與俗同好惡”一節(jié),寫他內政方面的治國才能。經濟為一國之命脈,齊國地域雖小,但管仲能因地制宜,利用在海濱的有利條件,發(fā)展魚、鹽事業(yè),并調整物價,鑄造貨幣,發(fā)展工商業(yè),推行寓兵于農,兵農合一的軍制改革,從而使齊國富強起來。齊國人口雖不多,但管仲看到,只要人心所向,眾志必能成城。所謂“與俗同好惡”,即是這種民本思想的體現?!吧埔虻湺?,轉敗而為功”一節(jié),則以三個典型事例寫其外交方面的政治策略?!耙u蔡伐楚”一事,巧妙地變師出無名而為師出有名,變霸權的膨脹為正義的申張?!氨闭魃饺帧币皇?,救趙之危,并令其“修召公之政”,助鄰實為睦鄰,意為使燕永作齊之北方的屏障?!翱碌孛藭币皇?,力勸桓公守約,意在取信諸侯,播揚齊國之威名。三個事例生動反映了管仲善于利用矛盾,權衡輕重,抓住時機,因勢利導,變禍為福,轉敗為勝的遠見卓識和外交才能。  寫晏嬰,則通過兩件軼事著重寫其“用人之才”。贖越石父,宴為上客,寫其禮賢下士,虛懷若谷;薦御者為大夫,則寫其舉賢任能,不拘一格的膽識。這樣的典型事例不僅從一個側面突出晏嬰在齊國歷史上的功績,而且更生動地刻畫出這位賢相既有雄才大略又有謙恭謹慎的態(tài)度。

記言記行,相輔相成
  “言為心聲”,司馬遷在刻畫人物形象過程中,還利用了人物對話或著述來作他們行為的佐證,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生動。管仲著述中的一段話:“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令順民心?!苯沂玖斯苤僦卫韮日叭⌒庞诿瘛钡闹笇枷搿!爸c之為取,政之寶也”,說明了管仲“取信于諸侯”的外交策略,哲理性強,耐人尋味。  為表現晏嬰求賢若渴、禮賢下士的品格,作者在“贖賢”一則軼事中,不僅寫了晏子“解左驂以贖之,載歸。”“攝衣冠而謝”的行動,更寫了晏子感人的言語:“嬰雖不仁,何子求絕之速也?”言行對照,一個不因位高而盛氣凌人,不因有恩而居功自傲,嚴于律己,胸懷恢宏的賢相形象躍然紙上。

襯托對比,形象突現
 ?。?)用寫缺點來反襯優(yōu)點?!肮苤俑粩M于公室,有三歸、反坫”,這好像是在批評管仲的奢侈生活,然經作者“齊人不以為侈”一筆勾回,反襯出管仲功勞之大,大到如此大興土木,鋪張浪費,而齊國的人都不認為他奢侈。這是因為他制定的政策能順應民心,從百姓的需要出發(fā)。(2)寫次要人物來襯托主要人物。寫晏子車夫的妻子從門縫里窺見晏子和自己丈夫的情況,通過晏子和車夫的行動與態(tài)度的對比,更好地襯托出晏子的謙恭性格和高尚的精神境界。再如文章的第二自然段,從表面看,似乎是贊美鮑叔的知人之深,實際上是寫管仲不是一個貪小愚蠢、膽怯無能、寡廉鮮恥的人,而是一個不拘小節(jié),能屈能伸,有遠大抱負的賢者。寫鮑叔是為了從側面寫管仲。另一方面,鮑叔能從大處著眼評價管仲,說明沒有鮑叔的慧眼識賢,就不可能有管仲后來的一番事業(yè)。管仲的非凡之功,得之于鮑叔的知人之明。作者這樣寫,不僅突出管鮑之交的可貴,而且寄托著知己難逢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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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司馬遷
司馬遷[近現代]

司馬遷(前145年或前135年-不可考),字子長,夏陽(今陜西韓城南)人。西漢史學家、散文家。他以其“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史識創(chuàng)作了中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史記》(原名《太史公書》)。被公認為是中國史書的典范,該書記載了從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期,到漢武帝元狩元年,長達3000多年的歷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被魯迅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更多

司馬遷的詩(共24首詩)
  • 《陳涉世家》
      陳勝者,陽城人也,字涉。
    吳廣者,陽夏人也,字叔。
    陳涉少時,嘗與人傭耕,輟耕之壟上,悵恨久之,曰:
    “茍富貴,無相忘。
    ”傭者笑而應曰:
    “若為傭耕,何富貴也?
    ”陳涉太息曰:
    “嗟乎!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   二世元年七月,發(fā)閭左適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xiāng)。
    陳勝﹑吳廣皆次當行,為屯長。
    會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
    失期,法皆斬。
    陳勝﹑吳廣乃謀曰:
    “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
    等死,死國可乎?
    ”陳勝曰:
    “天下苦秦久矣。
    吾聞二世少子也,不當立,當立者乃公子扶蘇。
    扶蘇以數諫故,上使外將兵。
    今或聞無罪,二世殺之。
    百姓多聞其賢,未知其死也。
    項燕為楚將,數有功,愛士卒,楚人憐之。
    或以為死,或以為亡。
    今誠以吾眾詐自稱公子扶蘇﹑項燕,為天下唱,宜多應者。
    ”吳廣以為然。
    乃行卜。
    卜者知其指意,曰:
    “足下事皆成,有功。
    然足下卜之鬼乎!
    ”陳勝﹑吳廣喜,念鬼,曰:
    “此教我先威眾耳。
    ”乃丹書帛曰“陳勝王”,置人所罾zēng魚腹中。
    卒買魚烹食,得魚腹中書,固以怪之矣。
    又間令吳廣之次所旁叢祠中,夜篝火,狐鳴呼曰:
    “大楚興,陳勝王。
    ”卒皆夜驚恐。
    旦日,卒中往往語,皆指目陳勝。
      吳廣素愛人,士卒多為用者。
    將尉醉,廣故數言欲亡,忿恚尉,令辱之,以激怒其眾。
    尉果笞廣。
    尉劍挺,廣起,奪而殺尉。
    陳勝佐之,并殺兩尉。
    召令徒屬曰:
    “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當斬。
    藉第令毋斬,而戍死者固十六七。
    且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nìng有種乎!
    ”徒屬皆曰:
    “敬受命。
    ”乃詐稱公子扶蘇﹑項燕,從民欲也。
    袒右,稱大楚。
    為壇而盟,祭以尉首。
    陳勝自立為將軍,吳廣為都尉。
    攻大澤鄉(xiāng),收而攻蘄qí。
    蘄下,乃令符離人葛嬰將兵徇蘄以東。
    攻铚、酂、苦、柘、譙皆下之。
    行收兵。
    比至陳,車六七百乘,騎千余,卒數萬人。
    攻陳,陳守令皆不在,獨守丞與戰(zhàn)譙門中。
    弗勝,守丞死,乃入據陳。
    數日,號令召三老﹑豪杰與皆來會計事。
    三老﹑豪杰皆曰:
    “將軍身被堅執(zhí)銳,伐無道,誅暴秦,復立楚國之社稷jì,功宜為王。
    ”陳涉乃立為王,號為張楚。
    當此時,諸郡縣苦秦吏者,皆刑其長吏,殺之以應陳涉。
    乃以吳叔為假王,監(jiān)諸將以西擊滎陽。
    令陳人武臣、張耳、陳馀徇趙地,令汝陰人鄧宗徇九江郡。
    當此時,楚兵數千人為聚者,不可勝數。
      葛嬰至東城,立襄強為楚王。
    嬰后聞陳王已立,因殺襄強,還報。
    至陳,陳王誅殺葛嬰。
    陳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
    吳廣圍滎陽。
    李由為三川守,守滎陽,吳叔弗能下。
    陳王征國之豪杰與計,以上蔡人房君蔡賜為上柱國。
      周文,陳之賢人也,嘗為項燕軍視日,事春申君,自言習兵,陳王與之將軍印,西擊秦。
    行收兵至關,車千乘,卒數十萬,至戲,軍焉。
    秦令少府章邯免酈山徒﹑人奴產子生,悉發(fā)以擊楚大軍,盡敗之。
    周文敗,走出關,止次曹陽二三月。
    章邯追敗之,復走次澠池十余日。
    章邯擊,大破之。
    周文自剄,軍遂不戰(zhàn)。
      武臣到邯鄲,自立為趙王,陳馀為大將軍,張耳、召騷為左右丞相。
    陳王怒,捕系武臣等家室,欲誅之。
    柱國曰:
    “秦未亡而誅趙王將相家屬,此生一秦也。
    不如因而立之。
    ”陳王乃遣使者賀趙,而徙系武臣等家屬宮中,而封耳子張敖為成都君,趣趙兵,亟入關。
    趙王將相相與謀曰:
    “王王趙,非楚意也。
    楚已誅秦,必加兵於趙。
    計莫如毋西兵,使使北徇燕地以自廣也。
    趙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不敢制趙。
    若楚不勝秦,必重趙。
    趙乘秦之弊,可以得志于天下。
    ”趙王以為然,因不西兵,而遣故上谷卒史韓廣將兵北徇燕地。
      燕故貴人豪杰謂韓廣曰:
    “楚已立王,趙又已立王。
    燕雖小,亦萬乘之國也,原將軍立為燕王。
    ”韓廣曰:
    “廣母在趙,不可。
    ”燕人曰:
    “趙方西憂秦,南憂楚,其力不能禁我。
    且以楚之彊,不敢害趙王將相之家,趙獨安敢害將軍之家!
    ”韓廣以為然,乃自立為燕王。
    居數月,趙奉燕王母及家屬歸之燕。
      當此之時,諸將之徇地者,不可勝數。
    周市北徇地至狄,狄人田儋殺狄令,自立為齊王,以齊反擊周市。
    市軍散,還至魏地,欲立魏后故寧陵君咎為魏王。
    時咎在陳王所,不得之魏。
    魏地已定,欲相與立周市為魏王,周市不肯。
    使者五反,陳王乃立寧陵君咎為魏王,遣之國。
    周市卒為相。
      將軍田臧等相與謀曰:
    “周章軍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圍滎陽城弗能下,秦軍至,必大敗。
    不如少遺兵,足以守滎陽,悉精兵迎秦軍。
    今假王驕,不知兵權,不可與計,非誅之,事恐敗。
    ”因相與矯王令以誅吳叔,獻其首于陳王。
    陳王使使賜田臧楚令尹印,使為上將。
    田臧乃使諸將李歸等守滎陽城,自以精兵西迎秦軍于敖倉。
    與戰(zhàn),田臧死,軍破。
    章邯進兵擊李歸等滎陽下,破之,李歸等死。
      陽城人鄧說將兵居郯,章邯別將擊破之,鄧說軍散走陳。
    铚人伍徐將兵居許,章邯擊破之,伍徐軍皆散走陳。
    陳王誅鄧說。
      陳王初立時,陵人秦嘉﹑铚人董譄﹑符離人朱雞石﹑取慮人鄭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將兵圍東海守慶于郯。
    陳王聞,乃使武平君畔為將軍,監(jiān)郯下軍。
    秦嘉不受命,嘉自立為大司馬,惡屬武平君。
    告軍吏曰:
    “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聽!
    ”因矯以王命殺武平君畔。
      章邯已破伍徐,擊陳,柱國房君死。
    章邯又進兵擊陳西張賀軍。
    陳王出監(jiān)戰(zhàn),軍破,張賀死。
      臘月,陳王之汝陰,還至下城父,其御莊賈殺以降秦。
    陳勝葬碭,謚曰隱王。
      陳王故涓人將軍呂臣為倉頭軍,起新陽,攻陳下之,殺莊賈,復以陳為楚。
      初,陳王至陳,令铚人宋留將兵定南陽,入武關。
    留已徇南陽,聞陳王死,南陽復為秦。
    宋留不能入武關,乃東至新蔡,遇秦軍,宋留以軍降秦。
    秦傳留至咸陽,車裂留以徇。
      秦嘉等聞陳王軍破出走,乃立景駒為楚王,引兵之方與,欲擊秦軍定陶下。
    使公孫慶使齊王,欲與并力俱進。
    齊王曰:
    “聞陳王戰(zhàn)敗,不知其死生,楚安得不請而立王!
    ”公孫慶曰:
    “齊不請楚而立王,楚何故請齊而立王!
    且楚首事,當令于天下。
    ”田儋誅殺公孫慶。
      秦左右校復攻陳,下之。
    呂將軍走,收兵復聚。
    鄱盜當陽君黥布之兵相收,復擊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復以陳為楚。
    會項梁立懷王孫心為楚王。
      陳勝王凡六月。
    已為王,王陳。
    其故人嘗與傭耕者聞之,之陳,扣宮門曰:
    “吾欲見涉。
    ”宮門令欲縛之。
    自辯數,乃置,不肯為通。
    陳王出,遮道而呼涉。
    陳王聞之,乃召見,載與俱歸。
    入宮,見殿屋帷帳,客曰:
    “夥頤!
    涉之為王沉沉者!
    ”楚人謂多為伙,故天下傳之,夥涉為王,由陳涉始。
    客出入愈益發(fā)舒,言陳王故情。
    或說陳王曰:
    “客愚無知,顓妄言,輕威。
    ”陳王斬之。
    諸陳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無親陳王者。
    陳王以朱房為中正,胡武為司過,主司群臣。
    諸將徇地,至,令之不是者,系而罪之,以苛察為忠。
    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輒自治之。
    陳王信用之。
    諸將以其故不親附,此其所以敗也。
      陳勝雖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將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
    高祖時為陳涉置守頉三十家碭,至今血食。
      褚先生曰:
    地形險阻,所以為固也;
    兵革刑法,所以為治也。
    猶未足恃也。
    夫先王以仁義為本,而以固塞文法為枝葉,豈不然哉!
    吾聞賈生之稱曰:
      “秦孝公據肴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zhàn)之具;
    外連衡而斗諸侯。
    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沒,惠文、武、昭蒙故業(yè)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
    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饒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
    當此之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
    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約從離橫,兼韓、魏、燕、趙、宋、衛(wèi)、中山之眾。
    于是六國之士,有寧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齊明、周最、陳軫、召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吳起、孫臏、帶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倫制其兵。
    嘗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而攻秦。
    秦人開關而延敵,九國之師逡巡遁逃而不敢進。
    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
    于是從散約解,爭割地以賂秦。
    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飄櫓。
    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
    強國請服,弱國入朝。
      “施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之日淺,國家無事。
      “及至始皇,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敲樸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
    百越之君,俯首系頸,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余里。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
    于是廢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隳名城,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鍉,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然后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溪以為固。
    良將勁駑,守要害之處;
    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
    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yè)也。
      “始皇既沒,余威震于殊俗。
    然陳涉甕牖繩樞之子,氓隸之人,而遷徙之徒也;
    材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
    躡足行伍之間,倔起阡陌之中,率罷散之卒,將數百之眾,轉而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云集而響應,贏糧而景從。
    山東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肴函之固,自若也;
    陳涉之位,非尊于齊、楚、燕、趙、韓、魏、宋、衛(wèi)、中山之君也;
    鋤耰棘矜,不铦于鉤戟長鎩也;
    適戍之眾,非抗于九國之師也;
    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向時之士也。
    然而成敗異變,功業(yè)相反。
    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
    然秦以區(qū)區(qū)之地,致萬乘之勢,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
    然后以六合為家,肴函為宮。
    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
    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   【索隱述贊】天下匈匈,海內乏主,掎鹿爭捷,瞻烏爰處。
    陳勝首事,厥號張楚。
    鬼怪是憑,鴻鵠自許。
    葛嬰東下,周文西拒。
    始親朱房,又任胡武。
    伙頤見殺,腹心不與。
    莊賈何人,反噬城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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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鴻門宴》
    沛公軍霸上,未得與項羽相見。
    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使人言于項羽曰:
    “沛公欲王關中,使子嬰為相,珍寶盡有之。
    ”項羽大怒曰:
    “旦日饗士卒,為擊破沛公軍!
    ”當是時,項羽兵四十萬,在新豐鴻門;
    沛公兵十萬,在霸上。
    范增說項羽曰:
    “沛公居山東時,貪于財貨,好美姬。
    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
    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彩,此天子氣也。
    急擊勿失!
    ”  楚左尹項伯者,項羽季父也,素善留侯張良。
    張良是時從沛公,項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張良與俱去,曰:
    “毋從俱死也。
    ”張良曰:
    “臣為韓王送沛公,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
    ”  良乃入,具告沛公。
    沛公大驚,曰:
    “為之奈何?
    ”張良曰:
    “誰為大王此計者?
    ”曰:
    “鯫生說我曰:
    ‘距關,毋內諸侯,秦地可盡王也。
    ’故聽之。
    ”良曰:
    “料大王士卒足以當項王乎?
    ”沛公默然,曰:
    “固不如也。
    且為之奈何?
    ”張良曰:
    “請往謂項伯,言沛公不敢背項王也。
    ”沛公曰:
    “君安與項伯有故?
    ”張良曰:
    “秦時與臣游,項伯殺人,臣活之;
    今事有急,故幸來告良。
    ”沛公曰:
    “孰與君少長?
    ”良曰:
    “長于臣。
    ”沛公曰:
    “君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
    ”張良出,要項伯。
    項伯即入見沛公。
    沛公奉卮酒為壽,約為婚姻,曰:
    “吾入關,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
    所以遣將守關者,備他盜之出入與非常也。
    日夜望將軍至,豈敢反乎!
    愿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
    ”項伯許諾,謂沛公曰:
    “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項王。
    ”沛公曰:
    “諾。
    ”于是項伯復夜去,至軍中,具以沛公言報項王,因言曰:
    “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
    今人有大功而擊之,不義也。
    不如因善遇之。
    ”項王許諾。
      沛公旦日從百余騎來見項王,至鴻門,謝曰:
    “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將軍戰(zhàn)河北,臣戰(zhàn)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關破秦,得復見將軍于此。
    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將軍與臣有卻……”項王曰:
    “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
    不然,籍何以至此。
    ”項王即日因留沛公與飲。
    項王、項伯東向坐,亞父南向坐。
    亞父者,范增也。
    沛公北向坐,張良西向侍。
    范增數目項王,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項王默然不應。
    范增起,出召項莊,謂曰:
    “君王為人不忍。
    若入前為壽,壽畢,請以劍舞,因擊沛公于坐,殺之。
    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
    ”莊則入為壽。
    壽畢,曰:
    “君王與沛公飲,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劍舞。
    ”項王曰:
    “諾。
    ”項莊拔劍起舞,項伯亦拔劍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莊不得擊。
      于是張良至軍門見樊噲。
    樊噲曰:
    “今日之事何如?
    ”良曰:
    “甚急!
    今者項莊拔劍舞,其意常在沛公也。
    ”噲曰:
    “此迫矣!
    臣請入,與之同命。
    ”噲即帶劍擁盾入軍門。
    交戟之衛(wèi)士欲止不內,樊噲側其盾以撞,衛(wèi)士仆地,噲遂入,披帷西向立,瞋目視項王,頭發(fā)上指,目眥盡裂。
    項王按劍而跽曰:
    “客何為者?
    ”張良曰:
    “沛公之參乘樊噲者也。
    ”項王曰:
    “壯士,賜之卮酒。
    ”則與斗卮酒。
    噲拜謝,起,立而飲之。
    項王曰:
    “賜之彘肩。
    ”則與一生彘肩。
    樊噲覆其盾于地,加彘肩上,拔劍切而啖之。
    項王曰:
    “壯士!
    能復飲乎?
    ”樊噲曰:
    “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辭!
    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殺人如不能舉,刑人如恐不勝,天下皆叛之。
    懷王與諸將約曰:
    ‘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
    ’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陽,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閉官室,還軍霸上,以待大王來。
    故遣將守關者,備他盜出入與非常也。
    勞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賞,而聽細說,欲誅有功之人。
    此亡秦之續(xù)耳,竊為大王不取也!
    ”項王未有以應,曰:
    “坐。
    ”樊噲從良坐。
      坐須臾,沛公起如廁,因招樊噲出。
    沛公已出,項王使都尉陳平召沛公。
    沛公曰:
    “今者出,未辭也,為之奈何?
    ”樊噲曰:
    “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
    如今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何辭為?
    ”于是遂去。
    乃令張良留謝。
    良問曰:
    “大王來何操?
    ”曰:
    “我持白璧一雙,欲獻項王,玉斗一雙,欲與亞父。
    會其怒,不敢獻。
    公為我獻之。
    ”張良曰:
    “謹諾。
    ”當是時,項王軍在鴻門下,沛公軍在霸上,相去四十里。
    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與樊噲、夏侯嬰、靳強、紀信等四人持劍盾步走,從酈山下,道芷陽間行。
    沛公謂張良曰:
    “從此道至吾軍,不過二十里耳。
    度我至軍中,公乃入。
    ”  沛公已去,間至軍中。
    張良入謝,曰:
    “沛公不勝桮杓,不能辭。
    謹使臣良奉白璧一雙,再拜獻大王足下,玉斗一雙,再拜奉大將軍足下。
    ”項王曰:
    “沛公安在?
    ”良曰:
    “聞大王有意督過之,脫身獨去,已至軍矣。
    ”項王則受璧,置之坐上。
    亞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劍撞而破之,曰:
    “唉!
    豎子不足與謀。
    奪項王天下者,必沛公也。
    吾屬今為之虜矣!
    ”  沛公至軍,立誅殺曹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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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廉頗藺相如列傳(節(jié)選)》
    廉頗者,趙之良將也。
    趙惠文王十六年,廉頗為趙將,伐齊,大破之,取陽晉,拜為上卿,以勇氣聞于諸侯。
      藺相如者,趙人也。
    為趙宦者令繆賢舍人。
      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
    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愿以十五城請易璧。
    趙王與大將軍廉頗諸大臣謀:
    欲予秦,秦城城恐不可得,徒見欺;
    欲勿予,即患秦兵之來。
    計未定,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
      宦者令繆賢曰:
    “臣舍人藺相如可使。
    ”王問:
    “何以知之?
    ”對曰:
    “臣嘗有罪,竊計欲亡走燕。
    臣舍人相如目臣曰:
    ‘君何以知燕王?
    ’臣語曰,臣嘗從大王與燕王會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愿結友’,以此知之,故欲往。
    相如謂臣曰:
    ‘夫趙強而燕弱,而君幸于趙王,故燕王欲結于君。
    今君乃亡趙走燕,燕畏趙,其勢必不敢留君,而束君歸趙矣。
    君不如肉袒伏斧質請罪,則幸得脫矣。
    ’臣從其計,大王亦幸赦臣。
    臣竊以為其人勇士,有智謀,宜可使。
    ”  于是王召見,問藺相如曰:
    “秦王以十五城請易寡人之璧,可予不?
    ”相如曰:
    “秦強而趙弱,不可不許。
    ”王曰:
    “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
    ”相如曰:
    “秦以城求璧而趙不許,曲在趙;
    趙予璧而秦不予趙城,曲在秦。
    均之二策,寧許以負秦曲。
    ”王曰:
    “誰可使者?
    ”相如曰:
    “王必無人,臣愿奉璧往使。
    城入趙而璧留秦;
    城不入,臣請完璧歸趙。
    ”趙王于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
      秦王坐章臺見相如。
    相如奉璧奏秦王。
    秦王大喜,傳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歲。
    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
    “璧有瑕,請指示王。
    ”王授璧。
    相如因持譬卻立,倚柱,怒發(fā)上沖冠,謂秦王曰:
    “大王欲得璧,使人發(fā)書至趙王,趙王悉召群臣議,皆曰:
    ‘秦貪,負其強,以空言求璧,償城恐不可得。
    ’議不欲予秦璧,臣以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況大國乎?
    且以一璧之故逆強秦之歡,不可。
    于是趙王乃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書于庭。
    何者?
    嚴大國之威以修敬也。
    今臣至,大王見臣列觀,禮節(jié)甚據,得璧,傳之美人,以戲弄臣。
    臣觀大王無意償趙王城邑,故臣復取璧。
    大王必欲急臣,臣頭今與璧俱碎于柱矣!
    ”  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擊柱。
    秦王恐其破璧,乃辭謝,固請,召有司案圖,指從此以往十五都予趙。
      相如度秦王特以詐佯為予趙城,實不可得,乃謂秦王曰:
    “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趙王恐,不敢不獻。
    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
    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賓于廷,臣乃敢上璧。
    秦王度之,終不可強奪,遂許齋王日,舍相如廣成傳舍。
      相如度秦王雖齋,決負約不償城,乃使其從者衣褐,懷其璧,從徑道亡,歸璧于趙。
      秦王齋五日后,乃設九賓禮于廷,引趙使者藺相如。
    相如至,謂秦王曰:
    ”秦自繆公以來二十余君,未嘗有堅明約束者也。
    臣誠恐見欺于王而負趙,故令人持璧歸,間至趙矣。
    且秦強而趙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立奉璧來。
    今以秦之強而先割十五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于大王乎?
    臣知欺大王之罪當誅,臣請就湯鑊。
    唯大王與群臣孰計議之。
    ”  秦王與群臣相視而嘻。
    左右或欲引相如去,秦王因曰:
    “今殺相如,終不能得璧也,而絕秦趙之歡。
    不如因而厚遇之,使歸趙。
    趙王豈以一璧之故欺秦邪?
    ”卒廷見相如,畢禮而歸之。
      相如既歸,趙王以為賢大夫,使不辱于諸侯,拜相如為上大夫。
      秦亦不以城予趙,趙亦終不予秦璧。
      其后秦伐趙,拔石城。
    明年復攻趙,殺二萬人。
    秦王使使者告趙王,欲與王為好,會于西河外澠池。
    趙王畏秦,欲毋行。
    廉頗藺相如計曰:
    “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
    ”趙王遂行。
    相如從。
    廉頗送至境,與王決曰:
    “王行,度道里會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
    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為王,以絕秦望。
    ”王許之。
    遂與秦王會澠池。
      秦王飲酒酣,曰:
    “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秦瑟。
    ”趙王鼓瑟。
    秦御史前書曰:
    “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
    ”藺相如前曰:
    “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奉盆缻秦王,以相娛樂。
    ”秦王怒,不許。
    于是相如前進缻,因跪請秦王。
    秦王不肯擊缻。
    相如曰:
    “五步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
    ”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
    于是秦王不懌,為一擊缻。
    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
    “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缻。
    ”秦之群臣曰:
    “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
    ”藺相如亦曰:
    “請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壽。
    ”  秦王竟酒,終不能加勝于趙。
    趙亦盛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
      既罷,歸國,以相如功大,拜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
      廉頗曰:
    “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zhàn)之大功,而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
    且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
    ”宣言曰:
    “我見相如,必辱之。
    ”相如聞,不肯與會。
    相如每朝時,常稱病,不欲與廉頗爭列。
    已而相如出,望見廉頗,相如引車避匿。
      于是舍人相與諫曰:
    “臣所以去親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義也。
    今君與廉頗同列,廉君宣惡言,而君畏匿之,恐懼殊甚。
    且庸人尚羞之,況于將相乎!
    臣等不肖,請辭去。
    ”藺相如固止之,曰:
    “公之視廉將軍孰與秦王?
    ”曰:
    “不若也。
    ”相如曰:
    “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
    相如雖駑,獨畏廉將軍哉?
    顧吾念之,強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
    今兩虎共斗,其勢不俱生。
    吾所以為此者,以先國家之急而后私仇也。
    ”  廉頗聞之,肉袒負荊,因賓客至藺相如門謝罪,曰:
    “鄙賤之人,不知將軍寬之至此也!
    ”  卒相與歡,為刎頸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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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五帝本紀贊》
      太史公曰:
    學者多稱五帝,尚矣。
    然《尚書》獨載堯以來,而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薦紳先生難言之。
    孔子所傳《宰予問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傳。
    余嘗西至空桐,北過涿鹿,東漸於海,南浮江淮矣,至長老皆各往往稱黃帝、堯、舜之處,風教固殊焉。
    總之,不離古文者近是。
    予觀《春秋》《國語》,其發(fā)明《五帝德》《帝系姓》章矣,顧弟弗深考,其所表見皆不虛。
    書缺有間矣,其軼乃時時見於他說。
    非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固難為淺見寡聞道也。
    余并論次,擇其言尤雅者,故著為本紀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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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項羽本紀贊》
    太史公曰:
    吾聞之周生曰:
    “舜目蓋重瞳子。
    ”又聞項羽亦重瞳子。
    羽豈其苗裔邪?
    何興之暴也?
    夫秦失其政,陳涉首難,豪杰蜂起,相與并爭,不可勝數。
    然羽非有尺寸,乘勢起隴畝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號為霸王,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
    及羽背關懷楚,放逐義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難矣。
    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yè),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身死東城,尚不覺寤,而不自責,過矣。
    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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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論盛孝章書/與曹公論盛孝章書
    孔融孔融〔近現代〕
    歲月不居,時節(jié)如流。
    五十之年,忽焉已至。
    公為始滿,融又過二。
    海內知識,零落殆盡,惟會稽盛孝章尚存。
    其人困于孫氏,妻孥湮沒,單孑獨立,孤危愁苦。
    若使憂能傷人,此子不得復永年矣!
       《春秋傳》曰:
    “諸侯有相滅亡者,桓公不能救,則桓公恥之。
    ”今孝章,實丈夫之雄也,天下談士,依以揚聲,而身不免于幽縶,命不期于旦夕,是吾祖不當復論損益之友,而朱穆所以絕交也。
    公誠能馳一介之使,加咫尺之書,則孝章可致,友道可弘矣。
       今之少年,喜謗前輩,或能譏評孝章。
    孝章要為有天下大名,九牧之人,所共稱嘆。
    燕君市駿馬之骨,非欲以騁道里,乃當以招絕足也。
    惟公匡復漢室,宗社將絕,又能正之。
    正之之術,實須得賢。
    珠玉無脛而自至者,以人好之也,況賢者之有足乎!
    昭王筑臺以尊郭隗,隗雖小才,而逢大遇,竟能發(fā)明主之至心,故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鄒衍自齊往。
    向使郭隗倒懸而王不解,臨溺而王不拯,則士亦將高翔遠引,莫有北首燕路者矣。
    凡所稱引,自公所知,而復有云者,欲公崇篤斯義也。
    因表不悉。
  • 公燕詩
    王粲王粲〔近現代〕
    昊天降豐澤。
    百卉挺葳蕤。
    涼風撤蒸暑。
    清云卻炎暉。
    高會君子堂。
    并坐蔭華榱。
    嘉肴充圓方。
    旨酒盈金罍。
    管弦發(fā)徽音。
    曲度清且悲。
    合坐同所樂。
    但愬杯行遲。
    常聞詩人語。
    不醉且無歸。
    今日不極歡。
    含情欲待誰。
    見眷良不翅。
    守分豈能違。
    古人有遺言。
    君子福所綏。
    愿我賢主人。
    與天享巍巍。
    克符周公業(yè)。
    奕世不可追。
  • 見志詩二首
    佚名〔近現代〕
    大道夷且長,窘路狹且促。
    修翼無卑棲,遠趾不步局。
    舒吾陵霄羽,奮此千里足。
    超邁絕塵驅,倏忽誰能逐。
    賢愚豈常類,稟性在清濁。
    富貴有人籍,貧賤無天錄。
    通塞茍由已,志士不相卜。
    陳平敖里社,韓信釣河曲。
    終居天下宰,食此萬鐘祿。
    德音流千載,功名重山岳。
    靈芝生河洲,動搖因洪波。
    蘭榮一何晚,嚴霜瘁其柯。
    哀哉二芳草,不植太山阿。
    文質道所貴,遭時用有嘉。
    絳、灌臨衡宰,謂誼崇浮華。
    賢才抑不用,遠投荊南沙。
    抱玉乘龍驥,不逢樂與和。
    安得孔仲尼,為世陳四科。
  • 七發(fā)
    枚乘枚乘〔近現代〕
      楚太子有疾,而吳客往問之曰:
    “伏聞太子玉體不安,亦少間乎?
    ”太子曰:
    “憊!
    謹謝客。
    ”客因稱曰:
    “今時天下安寧,四宇和平,太子方富于年。
    意者久耽安樂,日夜無極,邪氣襲逆,中若節(jié)轖。
    紛屯澹淡,噓唏煩酲,惕惕怵怵,臥不得瞑。
    虛中重聽,惡聞人聲,精神越渫,百病咸生。
    聰明眩曜,悅怒不平。
    久執(zhí)不廢,大命乃傾。
    太子豈有是乎?
    ”太子曰:
    “謹謝客。
    賴君之力,時時有之,然未至于是也。
    ”客曰:
    “今夫貴人之子,必官居而閨處,內有保母,外有傅父,欲交無所。
    飲食則溫淳甘脆,脭醲肥厚;
    衣裳則雜遝曼煖,燂爍熱暑。
    雖有金石之堅,猶將銷鑠而挺解也,況其在筋骨之間乎哉?
    故曰:
    縱耳目之欲,恣支體之安者,傷血脈之和。
    且夫出輿入輦,命曰蹷痿之機;
    洞房清宮,命曰寒熱之媒;
    皓齒蛾眉,命曰伐性之斧;
    甘脆肥膿,命曰腐腸之藥。
    今太子膚色靡曼,四支委隨,筋骨挺解,血脈淫濯,手足墮窳;
    越女侍前,齊姬奉后;
    往來游宴,縱恣于曲房隱間之中。
    此甘餐毒藥,戲猛獸之爪牙也。
    所從來者至深遠,淹滯永久而不廢,雖令扁鵲治內,巫咸治外,尚何及哉!
    今如太子之病者,獨宜世之君子,博見強識,承間語事,變度易意,常無離側,以為羽翼。
    淹沉之樂,浩唐之心,遁佚之志,其奚由至哉!
    ”   太子曰:
    “諾。
    病己,請事此言。
    ”  客曰:
    “今太子之病,可無藥石針刺灸療而已,可以要言妙道說而去之,不欲聞之乎?
    ”  太子曰:
    “仆愿聞之。
    ”  客曰:
    “龍門之桐,高百尺而無枝。
    中郁結之輪菌,根扶疏以分離。
    上有千仞之峰,下臨百丈之谿。
    湍流溯波,又澹淡之。
    其根半死半生。
    冬則烈風漂霰、飛雪之所激也,夏則雷霆、霹靂之所感也。
    朝則鸝黃、鳱鴠鳴焉,暮則羈雌、迷鳥宿焉。
    獨鵠晨號乎其上,鹍雞哀鳴翔乎其下。
    于是背秋涉冬,使琴摯斫斬以為琴,野繭之絲以為弦,孤子之鉤以為隱,九寡之珥以為約。
    使師堂操暢,伯子牙為之歌。
    歌曰:
    ‘麥秀兮雉朝飛,向虛壑兮背槁槐,依絕區(qū)兮臨回溪。
    ’飛鳥聞之,翕翼而不能去;
    野獸聞之,垂耳而不能行;
    蚑、蟜、螻、蟻聞之,拄喙而不能前。
    此亦天下之至悲也,太子能強起聽之乎?
    ”   太子曰:
    “仆病未能也。
    ”  客曰:
    “犓牛之腴,菜以筍蒲。
    肥狗之和,冒以山膚。
    楚苗之食,安胡之飰摶之不解,一啜而散。
    于是使伊尹煎熬,易牙調和。
    熊蹯之臑,芍藥之醬。
    薄耆之炙,鮮鯉之鱠。
    秋黃之蘇,白露之茹。
    蘭英之酒,酌以滌口。
    山梁之餐,豢豹之胎。
    小飰大歠,如湯沃雪。
    此亦天下之至美也,太子能強起嘗之乎?
    ”   太子曰:
    “仆病未能也。
    ”  客曰:
    “鐘、岱之牡,齒至之車;
    前似飛鳥,后類距虛,穱麥服處,躁中煩外。
    羈堅轡,附易路。
    于是伯樂相其前后,王良、造父為之御,秦缺、樓季為之右。
    此兩人者,馬佚能止之,車覆能起之。
    于是使射千鎰之重,爭千里之逐。
    此亦天下之至駿也,太子能強起乘之乎?
    ”   太子曰:
    “仆病未能也。
    ”  客曰:
    “既登景夷之臺,南望荊山,北望汝海,左江右湖,其樂無有。
    于是使博辯之士,原本山川,極命草木,比物屬事,離辭連類。
    浮游覽觀,乃下置酒于虞懷之宮。
    連廊四注,臺城層構,紛紜玄綠。
    輦道邪交,黃池紆曲。
    溷章、白鷺,孔鳥、鶤鵠,鵷雛、鵁鶄,翠鬣紫纓。
    螭龍、德牧,邕邕群鳴。
    陽魚騰躍,奮翼振鱗。
    漃漻薵蓼,蔓草芳苓。
    女桑、河柳,素葉紫莖。
    苗松、豫章,條上造天。
    梧桐、并閭,極望成林。
    眾芳芬郁,亂于五風。
    從容猗靡,消息陽陰。
    列坐縱酒,蕩樂娛心。
    景春佐酒,杜連理音。
    滋味雜陳,肴糅錯該。
    練色娛目,流聲悅耳。
    于是乃發(fā)激楚之結風,揚鄭、衛(wèi)之皓樂。
    使先施、徵舒、陽文、段干、吳娃、閭、傅予之徒,雜裾垂髾,目窕心與;
    揄流波,雜杜若,蒙清塵,被蘭澤,嬿服而御。
    此亦天下之靡麗皓侈廣博之樂也,太子能強起游乎?
    ”   太子曰:
    “仆病未能也。
    ”  客曰:
    “將為太子馴騏驥之馬,駕飛軨之輿,乘牡駿之乘。
    右夏服之勁箭,左烏號之雕弓。
    游涉乎云林,周馳乎蘭澤,弭節(jié)乎江潯。
    掩青蘋,游清風。
    陶陽氣,蕩春心。
    逐狡獸,集輕禽。
    于是極犬馬之才,困野獸之足,窮相御之智巧,恐虎豹,懾鷙鳥。
    逐馬鳴鑣,魚跨麋角。
    履游麕兔,蹈踐麖鹿,汗流沫墜,冤伏陵窘。
    無創(chuàng)而死者,固足充后乘矣。
    此校獵之至壯也,太子能強起游乎?
    ”   太子曰:
    “仆病未能也。
    ”然陽氣見于眉宇之間,侵淫而上,幾滿大宅。
      客見太子有悅色,遂推而進之曰:
    “冥火薄天,兵車雷運,旍旗偃蹇,羽毛肅紛。
    馳騁角逐,慕味爭先。
    徼墨廣博,觀望之有圻。
    純粹全犧,獻之公門。
    ”   太子曰:
    “善!
    愿復聞之。
    ”  客曰:
    “未既。
    于是榛林深澤,煙云闇莫,兕虎并作。
    毅武孔猛,袒裼身薄。
    白刃磑磑,矛戟交錯。
    收獲掌功,賞賜金帛。
    掩蘋肆若,為牧人席。
    旨酒嘉肴,羞炰賓客。
    涌觴并起,動心驚耳。
    誠不必悔,決絕以諾;
    貞信之色,形于金石。
    高歌陳唱,萬歲無斁。
    此真太子之所喜也,能強起耳游乎?
    ”   太子曰:
    “仆甚愿從,直恐為諸大夫累耳。
    ”然而有起色矣。
      客曰:
    “將以八月之望,與諸侯遠方交游兄弟,并往觀濤乎廣陵之曲江。
    至則未見濤之形也,徒觀水力之所到,則恤然足以駭矣。
    觀其所駕軼者,所擢拔者,所揚汩者,所溫汾者,所滌汔者,雖有心略辭給,固未能縷形其所由然也。
    怳兮忽兮,聊兮栗兮,混汩汩兮,忽兮慌兮,俶兮儻兮,浩瀇瀁兮,慌曠曠兮。
    秉意乎南山,通望乎東海。
    虹洞兮蒼天,極慮乎崖涘。
    流攬無窮,歸神日母。
    汩乘流而下降兮,或不知其所止。
    或紛紜其流折兮,忽繆往而不來。
    臨朱汜而遠逝兮,中虛煩而益怠。
    莫離散而發(fā)曙兮,內存心而自持。
    于是澡概胸中,灑練五藏,澹澉手足,頹濯發(fā)齒。
    揄棄恬怠,輸寫淟濁,分決狐疑,發(fā)皇耳目。
    當是之時,雖有淹病滯疾,猶將伸傴起躄,發(fā)瞽披聾而觀望之也,況直眇小煩懣,酲醲病酒之徒哉!
    故曰:
    發(fā)蒙解惑,不足以言也。
    ”   太子曰:
    “善,然則濤何氣哉?
    ”  答曰:
    “不記也,然聞于師曰,似神而非者三:
    疾雷聞百里;
    江水逆流,海水上潮;
    山出云內,日夜不止。
    衍溢漂疾,波涌而濤起。
    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鷺之下翔。
    其少進也,浩浩溰溰,如素車白馬帷蓋之張。
    其波涌而云亂,擾擾焉如三軍之騰裝。
    其旁作而奔起者,飄飄焉如輕車之勒兵。
    六駕蛟龍,附從太白,純馳皓蜺,前后絡繹。
    顒顒卬卬,椐椐彊彊,莘莘將將。
    壁壘重堅,沓雜似軍行。
    訇隱匈礚,軋盤涌裔,原不可當。
    觀其兩旁。
    則滂渤怫郁,闇漠感突,上擊下律,有似勇壯之卒,突怒而無畏。
    蹈壁沖津,窮曲隨隈,逾岸出追。
    遇者死,當者壞。
    初發(fā)乎或圍之津涯,荄軫谷分。
    回翔青篾,銜枚檀桓。
    弭節(jié)伍子之山,通厲骨母之場,凌赤岸,篲扶桑,橫奔似雷行。
    誠奮厥武,如振如怒。
    沌沌渾渾,狀如奔馬。
    混混庉庉,聲如雷鼓。
    發(fā)怒庢沓,清升踰跇,侯波奮振,合戰(zhàn)于藉藉之口。
    鳥不及飛,魚不及回,獸不及走。
    紛紛翼翼,波涌云亂,蕩取南山,背擊北岸,覆虧丘陵,平夷西畔。
    險險戲戲,崩壞陂池,決勝乃罷。
    汩潺湲,披揚流灑。
    橫暴之極,魚鱉失勢,顛倒偃側,沋沋湲湲,蒲伏連延。
    神物怪疑,不可勝言,直使人踣焉,洄闇凄愴焉。
    此天下怪異詭觀也,太子能強起觀之乎?
    ”   太子曰:
    “仆病,未能也。
    ”  客曰:
    “將為太子奏方術之士有資略者,若莊周、魏牟、楊朱、墨濯、便蜎、詹何之倫,使之論天下之精微,理萬物之是非;
    孔、老覽觀,孟子持籌而算之,萬不失一。
    此亦天下要言妙道也,太子豈欲聞之乎?
    ”   于是太子據幾而起,曰:
    “渙乎若一聽圣人辯士之言。
    ”澀然汗出,霍然病已。
  • 大風歌
    劉邦劉邦〔近現代〕
    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xiāng)。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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