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郭鈺

shīwènshānzhōngshì,
xìnglǎnjiāpínshì。
chūnwèngjiǔxiāngméiwèi,,
chuāngmèngniǎoxiāng。
jiùláishūjiāoyóujué,
lǎowéntōngyàn。
ōushègòngméngjūnwèi,
chízhìxiàng?

作者簡介

郭鈺
郭鈺[元代]

(公元一三一六年至?年)字彥章,吉水人。生于元仁宗延佑三年,卒年不詳,年在六十歲以外。元末遭亂,隱居不仁。明初,以茂才徵辭疾不就。鈺生平轉(zhuǎn)側(cè)兵戈,為詩多愁苦之辭;著有靜思集十卷,《四庫總目》于當(dāng)時盜賊殘破郡邑事實,言之確鑿,足補史傳之闕。 更多

郭鈺的詩(共6首詩)
  • 《和楊茂才閑居》
    板橋通徑薜蘿深,濃翠浮衣竹十尋。
    啼鳥漸馴時近客,歸云不動似知心。
    剪苔盤石移棋局,添火香篝續(xù)水沉。
    賦筆惟應(yīng)潘岳好,恨無樽酒與同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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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憶從弟鐸》
    憶昨王師捷,還鄉(xiāng)近五年。
    艱危惟我共,俯仰得誰憐?
    茅屋秋風(fēng)里,烽煙夕照邊。
    亂離今轉(zhuǎn)甚,思爾只高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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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秋望·長嘯動巖壑》
    長嘯動巖壑,秋風(fēng)生滿林。
    片云隨雁度,疏雨約蟬吟。
    燕馬關(guān)山遠(yuǎn),吳船歲月深。
    歸來蘇季子,何用苦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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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和酬宋竹坡韻》
    寄詩問我山中事,性懶家貧一事無。
    春甕酒香梅未落,午窗夢起鳥相呼。
    舊來叔夜交游絕,老去文通筆硯枯。
    鷗社共盟君未棄,何須馳志向伊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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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訪友人別墅·陰森萬木曉蒼茫》
    陰森萬木曉蒼茫,路轉(zhuǎn)山腰問草堂。
    池涌慢波萍葉散,窗涵細(xì)雨橘花香。
    讀書程度輸年少,中酒心情厭日長。
    公子飄飄才思闊,何妨高詠伴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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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誡虎碑·未除不必?zé)┲芴?/a>
    李俊民李俊民〔元代〕
    未除不必?zé)┲芴?,欲刺何須待卞莊。
    入市如羊聽命去,至今無害到襄陽。
  • 法曲獻仙音寄壽云西老人,時吳與張石隱、
    邵亨貞邵亨貞〔元代〕
    章、皆雷老人賓館,三月二十八日也谷雨*晴,柳風(fēng)吹暖,春在綠陰深處。
    青鳥傳書,羽仙清道,天香暗滿窗戶。
    準(zhǔn)擬問長生路。
    桃花幾千樹。
    黯凝佇。
    看斑衣、近來得意,云路迥,千里易成闊步。
    銅狄盡摩挲,任高堂、暮景容與。
    見說西園,有佳賓、釃酒同賦。
    恨牡丹花下,此際不陪尊俎。
  • 雜劇·東堂老勸破家子弟
    佚名〔元代〕
    楔子(沖末扮趙國器扶病引凈揚州奴、旦兒翠哥上)(趙國器云)老夫姓趙,名國器,祖貫東平府人氏。
    因做商賈,到此揚州東門里牌樓巷居住。
    嫡親的四口兒家屬:
    渾家李氏,不幸早年下世;
    所生一子,指這郡號為名,就喚做揚州奴;
    娶的媳婦兒,也姓李,是李節(jié)使的女孩兒,名喚翠哥,自娶到老夫家中,這孩兒里言不出,外言不入,甚是賢達。
    想老夫幼年間做商賈,早起晚眠,積儹成這個家業(yè)。
    指望這孩兒久遠(yuǎn)營運。
    不想他成人已來,與他娶妻之后,只伴著那一伙狂朋怪友,飲酒非為,吃穿衣飯,不著家業(yè),老夫耳聞目睹,非止一端;
    因而憂悶成疾,晝夜無眠;
    眼見的覷天遠(yuǎn),入地近,無那活的人也。
    老夫一死之后,這孩兒必敗我家,枉惹后人談?wù)摗?br>我這東鄰有一居上,姓李名實,字茂卿。
    此人平昔與人寡合,有古君子之風(fēng),人皆呼為東堂老子;
    和老夫結(jié)交甚厚,他小老夫兩歲,我為兄,他為弟,結(jié)交三十載,并無離間之語。
    又有一件,茂卿妻恰好與老夫同姓,老夫妻與茂卿同姓,所以親家往來,勝如骨肉。
    我如今請過他來,將這托孤的事,要他替我分憂;
    未知肯否何如?
    揚州奴那里?
    <
    揚州奴應(yīng)科,云)你喚我怎么?
    老人家,你那病癥,則管里叫人的小名兒,各人也有幾歲年紀(jì),這般叫,可不折了你?
    (趙國器云)你去請李家叔叔來,我有說的話。
    (揚州奴云)知道。
    下次小的每,隔壁請東堂老叔叔來。
    (趙國器云)我著你去。
    (揚州奴云)著我去,則隔的一重壁,直起動我走這遭兒!
    (趙國器云)你怎生又使別人去?
    (揚州奴云)我去,我去,你休鬧。
    下次小的每,革皮馬!
    (趙國器云)只隔的個壁兒,怎要騎馬去?
    (揚州奴云)也著你做我的爹哩!
    你偏不知我的性兒,上茅廁去也騎馬哩。
    (趙國器云)你看這廝!
    (揚州奴云)我去,我去,又是我氣著你也!
    出的這門來,這里也無人,這個是我的父親,他不曾說一句話,我直挺的他腳稍天;
    這隔壁東堂老叔叔,他和我是各白世人,他不曾見我便罷,他見了我呵,他叫我一聲揚州奴,哎喲!
    嚇得我喪膽亡魂,不知怎生的是這等怕他!
    說話之間,早到他家門首。
    (做咳嗽科)叔叔在家么?
    (正末扮東堂老上,云)門首是誰喚門?
    (揚州奴云)是你孩兒揚州奴。
    (正末云)你來怎么?
    (揚州奴云父親著揚州奴請叔叔,不知有甚事。
    (正末云)你先去。
    我就來了。
    (揚州奴云)我也巴不得先去。
    自在些兒。
    (下)(正末云)老夫姓李名實.字茂卿,今年五十八歲。
    本貫東平府人氏,因做買賣.流落在揚州東門里牌樓巷居住。
    老夫幼年也曾看幾行經(jīng)書,自號東堂居士;
    如今老了,人就叫我做東堂老子。
    我西家趙國器。
    比老夫長二歲?
    峭紓滯髟詿耍幌蟯彝礎(chǔ)R丫嘣?。近日赵兄染其疾?。
    恢猩跏攏叛鎦菖辭胛遙『靡慘ヌ酵?。钥壯来党C攀?。焰y菖?,你报与干w字饋K滴業(yè)攪艘病?
    揚州奴做報科,云)請的李家叔叔,在門首哩。
    (趙國器云)道有請。
    (正末做見科,云)老兄染病,小弟連日窮忙,有失探望.勿罪勿罪。
    (趙國器云)請坐。
    (正末云)老兄病體如何?
    (趙國器云)老夫這病,則有添,無有減,眼見的無那活的人也。
    (正末云)曾請良醫(yī)來醫(yī)治也不曾?
    (趙國器云)嗨!
    老夫不曾延醫(yī)。
    居士與老夫最是契厚,請猜我這病癥咱。
    (正末云)老兄著小弟猜這病癥.莫不是害風(fēng)寒暑濕么?
    (趙國器云)不是。
    (正末云)莫不是為饑飽勞逸么?
    (趙國器云)也不是。
    (正末云)莫不是為些憂愁思慮么?
    (趙國器云)哎喲!
    這才叫做知心之友。
    我這病,正從憂愁思慮得來的。
    (正末云)老兄差矣,你負(fù)郭有田千頃,城中有油磨坊,解典庫,有兒有婦,是揚州點一點二的財主;
    有甚么不足,索這般深思遠(yuǎn)慮那?
    (趙國器云)嗨!
    居士不知。
    正為不肖子揚州奴,自成人已來,與他娶妻之后,他合著那伙狂朋怪友,飲酒非為,日后必然敗我家業(yè)。
    因此上憂懣成病,豈是良醫(yī)調(diào)治得的?
    (正末云)老兄過慮,豈不聞邵堯夫戒子伯溫曰:
    我欲教汝為大賢,未知天意肯從否?
    父沒觀其志,父沒觀其行。
    父母與子孫成家立計,是父母盡己之心;
    久以后成人不成人,是在于他,父母怎管的他到底。
    老元這般焦心苦思。
    也是干落得的。
    (趙國器云)雖然如此,莫說父子之情,不能割舍;
    老夫一生辛勤,掙這銅斗兒家計,等他這般廢敗,便死在九泉,也不瞑目.今日請居上來,別無可囑,欲將托孤一事,??吭诰邮可砩?,照顧這不肖,免至流落;
    老夫銜環(huán)結(jié)草之報,斷不敢忘。
    (正末起身科,云)老兄重托,本不敢辭。
    但一者老兄壽算綿遠(yuǎn);
    二者小弟才德俱薄,又非服制之親,揚州奴未必肯聽教訓(xùn);
    三者老兄家緣饒富,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
    請老兄另托高賢,小弟告回。
    (趙國器云)揚州奴,當(dāng)住叔叔咱!
    居士何故推托如此?
    豈不聞:
    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
    老夫與居士通家往來,三十余年,情同膠漆,分若陳雪,今病勢如此,命在須臾,料居士素德雅望,必能不負(fù)所請,故敢托妻寄子。
    居士!
    你平日這許多慷慨氣節(jié),都?xì)w何處,道不的個見義不為,無勇也!
    (做跪。
    正末回跪科,云)呀!
    老兄,怎便下如此重禮!
    則是小弟承當(dāng)不起。
    老兄請起,小弟仍允便了。
    (趙國器云)揚州奴,抬過桌兒來者。
    (揚州奴云)下次小的每,掇一張桌兒過來著。
    (趙國器云)我使你,你可使別人!
    (揚州奴云)我掇,我掇!
    你這一伙弟子孩兒們,緊關(guān)里叫個使使。
    都走得無一個。
    這老兒若有些好歹,都是我手下賣了的。
    (做掇桌兒科,云)哎喲!
    我長了三十歲,幾曾掇桌兒,偏生的偌大沉重。
    (做放桌兒科)(趙國器云)將過紙墨筆硯來。
    (揚州奴云)紙墨筆硯在此。
    (趙國器做寫科,云)這張文書我已寫了,我就畫個宇。
    揚州奴,你近前來。
    這紙上.你與我正點背畫個字者。
    (揚州奴云)你著我正點背畫,我又無罪過,正不知寫著甚么來。
    兩手搦得緊緊的,怕我偷吃了!
    (做畫字科,云)字也畫了,你敢待賣我么?
    (正末云)你父親則不待要賣了你待怎生?
    (趙國器云)這張文書,請居士收執(zhí)者。
    (又跪)(正末收科)(趙國器云)揚州奴,請你叔叔坐下者。
    就喚你媳婦出來.(揚州奴云)叔叔觀坐著哩,大嫂,你出來。
    (旦兒上科)(趙國器云)揚州奴,你和媳婦兒拜你叔父八拜(揚州奴云)著我拜,又不是冬年節(jié)下,拜甚么?
    (正未云)揚州奴,我和你爭拜那?
    (揚州奴云)叔叔休道著我拜八拜,終日見叔叔拜。
    有甚么多了處?
    (旦兒云)只依著父親,拜叔叔咱。
    (揚州奴云)閉了嘴,沒你說的話!
    靠后!
    咱拜!
    咱拜!
    (做拜科,云)一拜權(quán)為八拜。
    (起身做整衣科,云)叔叔,家里嬸子好么?
    (正末怒科,云)口退!
    (揚州奴云)這老子越狠了也。
    (正末云)揚州奴,你父親是甚么???
    (揚州奴云)您孩兒不知道。
    (正末云)噤聲!
    你父親病及半年,你襕地不知道,你豈不知父病子當(dāng)主之?
    (揚州奴云)叔叔息怒,父親的癥侯,您孩兒待說不知來。
    可怎么不知;
    待說知道來,可也忖量不定。
    只見他坐了睡。
    睡了坐,敢是久活動些。
    (正末云)揚州奴,你父親立與我的文書上。
    寫著的甚么哩?
    (揚州奴云)您孩兒不知。
    (正末云)你既不知,你可怎生正點背畫字來?
    (揚州奴云)父親著您孩兒畫,您孩兒不敢不畫。
    (正末云)既是不知,你兩口兒近前來,聽我說與你。
    想你父親生下你來,長立成人,娶妻之后,你伴著狂朋怪友,飲酒非為,不務(wù)家業(yè),憂而成病。
    文書上寫著道:
    揚州奴所行之事,不曾稟問叔父李茂卿,不許行。
    假若不依叔父教訓(xùn),打死勿論。
    (揚州奴做打悲科,云)父親,你好下的也,怎生著人打死我那!
    (趙國器云)兒也,也是我出于無奈。
    (正末云)老兄免憂慮,揚州奴斷然也不敢了也。
    (唱)【仙呂】【賞花時】為兒女擔(dān)優(yōu)鬢已絲,為家資身亡心未死,將這把業(yè)骨頭常好是費神思。
    既老兄托妻也那寄子,(帶云)老兄免憂慮。
    (唱)我著你終有個稱心時。
    (下)(揚州做扶趙國器科,云)大嫂,這一會兒父親面色不好,扶著后堂中去。
    父親,你精細(xì)打著。
    (趙國器云)揚州,你如今已成人長大,管領(lǐng)家私,照覷家小,省使儉用。
    我眼見的無活的人也。
    (詩云)只為生兒性太庸,日夜憂愁一命終;
    若要趨庭承教訓(xùn),則除夢里再相逢。
    (同下)第一折(丑扮賣茶上,詩云)茶迎三島客,湯送五湖賓;
    不將可口味,難近使錢人。
    小可是賣茶的。
    今日燒得這鏇鍋兒熱了,看有甚么人來。
    (凈扮柳隆卿、胡子傳上)(柳隆卿詩云)不養(yǎng)蠶桑不種田,全憑馬扁度流年。
    (胡子傳詩云)為甚侵晨奔到晚,幾個忙忙少我錢。
    (柳隆卿云)自家柳隆卿,兄弟胡子傳。
    我兩個不會做甚么營生買賣,全憑這張嘴抹過日子。
    在城有一個趙小哥揚州奴,自從和俺兩個拜為兄弟,他的勾當(dāng),都憑我兩個,他無我兩個,茶也不吃,飯也不吃。
    俺兩個若不是他呵,也都是餓死的。
    (胡子傳云)哥,則我老婆的褲子,也是他的;
    哥的網(wǎng)兒,也是他的。
    (柳隆卿云)哎喲!
    壞了我的頭也。
    (胡子傳云)哥,我們兩個吃穿衣飯,那一件兒不是他的。
    我這幾日不曾見他,就弄得我手里都焦干了。
    哥,咱茶房里尋他去,若尋見他,酒也有,肉也有。
    吃不了的,還包了家去,與我渾家吃哩。
    (柳隆卿做見賣茶的科,云)兄弟說得是。
    賣茶的,趙小哥曾來么?
    (賣茶云)趙小哥不曾來哩。
    (柳隆卿云)你與我看著。
    等他來時,對俺兩個說。
    俺兩個且不吃茶哩。
    (賣茶云)理會的。
    趙小哥早來了。
    (揚州奴上,詩云)四肢八脈則帶俏,五臟六腑卻無寸。
    村入骨頭挑不出,俏從胎里帶將來。
    自家揚州奴的便是。
    人口順多喚我做趙小哥。
    自從我父親亡化了,過日月好疾也.可早十年光景。
    把那家緣過活,金銀珠翠,古董玩器,田產(chǎn)物業(yè),孽畜牛羊,油磨房,解典庫,丫鬟奴仆,典盡賣絕,都使得無了也。
    我平日間使慣了的手,吃慣了的口,一二日不使得幾十個銀子呵,也過不去。
    我結(jié)交了兩個兄弟,一個是柳隆卿,一個是胡子傳,他兩個是我的心腹朋友,我一句話還不曾說出來,他早知道,都是提著頭便知尾的,著我怎么不敬他。
    我父親說的,我到底不依。
    但他兩個說的,合著我的心,趁著我的意,恰便經(jīng)也似聽他。
    這兩日不見他,平日里則在那茶房里廝等,我如今到茶房里問一聲去。
    (做見科)(賣茶云)趙小哥,你來了也,有人在茶房里坐著,正等你來哩。
    二位,趙小哥來了也。
    (胡子傳云)來了來了,我和你一個做好,一個做歹,你出去。
    (柳隆卿云)兄弟。
    你出去。
    (胡子傳云)哥,你出去。
    (柳隆卿做見科,云)哥,你在那里來,俺等了你一早起了。
    (揚州奴云)哥,這兩日你也不來望我一眼。
    (柳隆卿云)胡子傳也在這里。
    (揚州奴云)我自過去。
    (見科,云)哥,唱喏咱。
    (胡子傳不采科)(柳隆卿云)小哥來了。
    (胡子傳云)那個小哥?
    (柳隆卿云)趙小哥。
    (胡子傳云)他老子在那里做官來?
    他也是小哥!
    詐官的該徒,我根前歪充,叫總甲來,綁了這弟子孩兒。
    (揚州奴云)好沒分曉,敢是吃早酒來。
    (柳隆卿云)俺等了一早起,沒有吃飯哩。
    (揚州奴云)不曾吃飯哩,你可不早說,誰是你肚里蚘蟲。
    與你一個銀子,自家買飯吃去。
    (做與砌末科)(胡子傳云)看茶與小哥吃。
    你可這般嫩,就當(dāng)不得了。
    (揚州奴云)哥,不是我嫩,還是你的臉皮忒老了些。
    (柳隆卿云)這里有一門親事,俺要作成你。
    (揚州奴云)哥,感承你兩個的好意。
    我如今不比往日,把那家緣過活,都做篩子喂驢,漏豆了。
    止則有這兩件兒衣服,妝點著門面,我強做人哩,你作成別人去罷。
    (胡子傳云)我說來么,你可不依我,這死狗扶不上墻的。
    (揚州奴云)哥,不是扶不上,我腰里貨不硬掙哩。
    (柳隆卿云)呸!
    你說你無錢,那一所房子,是披著天王甲,換不得錢的?
    (揚州奴云)哎喲!
    你那里是我兄弟,你就是我老子,緊關(guān)里誰肯提我這一句。
    是阿!
    我無錢使,賣房子便有錢使。
    哥,則一件,這房子,我父親在時只番番瓦,就使了一百錠。
    如今誰肯出這般大價錢。
    (胡子傳云)當(dāng)要一千錠,只要五百錠;
    當(dāng)要五百錠,則要二百五十綻。
    人都搶著買了。
    (揚州奴云)說的是。
    當(dāng)要一千錠,則要五百錠;
    當(dāng)要五百綻,則要二百五十錠。
    人都搶著買,可不磨扇墜著手哩。
    哥也,則一件。
    爭奈隔壁李家叔叔有些難說話。
    成不得!
    成不得!
    (胡子傳云)李家叔叔不肯呵,脅肢里扎上一指頭便了。
    (揚州奴云)是阿,他不肯,脅肢里扎上一指頭便了。
    如今便賣這房子,也要個起功局、立帳子的人。
    (柳隆卿云)我便起功局。
    (胡子傳云)我便立帳子。
    (揚州奴云)哦!
    你起功局,你立帳子。
    賣了房子,我可在那里住?
    (柳隆卿云)我家里有一個破驢棚。
    (揚州奴云)你家里有個破驢棚,但得不漏,潛下身子,便也罷。
    可把甚么做飯吃?
    (胡子傳云)我家里有一個破沙鍋,兩個破碗,和兩雙折箸,我都送與你,盡勾了你的也。
    (揚州奴云)好弟兄,這房子當(dāng)要一千錠,則要五百錠;
    當(dāng)要五百錠,則要二百五十錠。
    人見價錢少,就都搶著買。
    李家叔叔不肯呵,脅肢里扎他一指頭便了。
    你替我立帳子,你替我起功局。
    你家有間破驢棚,你家有個破沙鍋,你家有兩個破碗,兩雙折箸,我盡勾受用快活。
    不著你兩個歹弟子孩兒,也送不了我的命。
    (同下)(正未同卜兒、小末尼上)(正末云)老夫李茂卿的便是。
    不想我老友直如此先見,道:
    我死之后,不肖子必敗吾家。
    今日果應(yīng)其言。
    戀酒迷花,無數(shù)年光景,家業(yè)一掃無遺。
    便好道知子莫過父,信有之也。
    (唱)【仙呂】【點絳唇】原是祖父的窠巢,誰承望子孫不肖,剔騰了。
    想著這半世勤勞,也枉做下千年調(diào)。
    【混江龍】我勸咱人便休生奸狡,則恐怕命中無福也難消。
    大古來前生注定,誰許你今世貪饕,那一個積趲的運窮呵君子拙。
    那一個享用的家富也小兒驕。
    (帶云)我想這錢財,也非容易博來的。
    也非容易博來的。
    (唱)作買賣,,恣虛囂;
    開田地,廣鋤刨;
    斷河泊,截漁樵;
    鑿山洞,取煤燒。
    則他那經(jīng)營處,恨不的占盡了利名場,全不想到頭時,剛落得個邯鄲道。
    都是些喧檐燕雀,巢葦?shù)倪@鷦鷯。
    (旦兒上,云)自家翠哥的便是。
    自從公公亡化過了,揚州奴將家緣家計都使得罄盡,如今又要賣那一所房子哩。
    我去告訴那東堂叔叔咱。
    這便是他家了,不免徑入。
    (作見科,正末云)媳婦兒,你來做甚么?
    (旦兒云)自從公公亡化之后,揚州奴將家緣家計都使盡了,他如今又要賣那一所房子,翠哥一徑的稟知叔叔來(正末云)我知道了也。
    等那賊生來時,我自有個主意。
    (揚州奴同二凈上)(柳隆卿云)趙小哥,上緊著干,遲便不濟也。
    (揚州奴云)轉(zhuǎn)灣抹角,可早來到李家門首。
    哥,則一件,我如今過去,便不敢提這賣房子,這老兒可有些兜搭,難說話;
    慢慢的遠(yuǎn)打周遭和他說。
    你兩個且休過來。
    (做見唱喏科,云)叔叔、嬸子,拜揖。
    (見旦兒瞅科)你來怎的,敢是你要告我那?
    (正末云)揚州奴,你來怎的?
    (揚州奴云)我媳婦來見叔叔,我怕他年紀(jì)小,失了體面。
    (二凈入見正末,施禮拜科)(正末怒科,云)這兩個是什么人?
    (二凈云)俺們都是讀半鑒書的秀才,不比那伙光棍。
    (正末怒科,云)你來俺家有何事?
    (柳隆卿云)好意與他唱喏,倒惱起來,好沒趣。
    (揚州奴云)是您孩兒的相識朋友,一個是柳隆卿,一個是胡子傳。
    (正末云)我認(rèn)的甚么柳隆卿、胡子傳,引著他們來見我!
    揚州奴!
    (唱)【油葫蘆】你和這狗黨狐朋兩個廝趁著。
    (云)揚州奴你多大年紀(jì)也?
    (揚州奴云)您孩兒三十歲了。
    (正末云)噤聲!
    (唱)又不是年紀(jì)小,怎生來一樁樁好事不曾學(xué)!
    (帶云)可也怪不的你來。
    (唱)你正是那內(nèi)無老父尊兄道,卻又外無良友嚴(yán)師教。
    (云)揚州奴。
    你有的叫化也。
    (揚州奴云)如何?
    且相左手,您孩兒便不到的哩。
    (正末唱)你把家私米蕩散了,將女兒凍餓倒。
    我也還望你有個醉還醒,迷還悟,夢還覺;
    儹地的可只與這等兩個做知交。
    (揚州奴云)這柳隆卿、胡子傳,是您孩兒的好朋友。
    (正末云)揚州奴。
    (唱)【天下樂】哎,兒也,可道是人伴著賢良心那智轉(zhuǎn)高。
    (帶云)揚州奴,你只瞞了別人,卻瞞不過老夫。
    (唱)你曾出的胎也波胞,你娘將你那繃藉包,你娘將那酥蜜食養(yǎng)活得偌大小。
    (帶云)你父親也只為你不務(wù)家業(yè),憂病而死。
    (唱)先氣得個娘命夭,后并的你那父死了。
    (帶石)好也啰!
    好也啰!
    (唱)你可什么養(yǎng)子防備老!
    (揚州奴云)叔叔,這兩個人你休看得他輕,可都是讀半鑒書的。
    (正末云)揚州奴,你平日間所行的勾當(dāng),我一樁樁的說,你則休賴。
    (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平日間敬的可是那一等人,不敬的可是那一等人,叔叔,你說與孩兒聽咱。
    (正末唱)【哪吒令】你見一個新旦色城呵,(帶云)賊丑生,你便道:
    請波!
    請波!
    (唱)連忙的緊邀。
    你見一個良人婦叩門呵,(帶云)你便道:
    疾波!
    疾波!
    (唱)你便降階兒的接著。
    你見一個好秀才上門呵,(帶云)你便道:
    家里沒啰!
    家里沒啰!
    (唱)你抽身兒躲了。
    你傲的是攀蟾折桂,你敬的是閉月羞花貌,甚么是那晏平仲善與人交。
    【鵲踏枝】你則待要愛纖腰,可便似柔條。
    不離了舞榭歌臺,不俫,更那月夕花朝。
    想當(dāng)日個按六幺,舞霓裳未了,猛回頭燭滅香消。
    (云)揚州奴,你久以后有的叫化也。
    (揚州奴云)如何?
    且相右手,您孩兒不到的叫化哩。
    (正末唱)【寄生草】我為甚叮嚀勸、叮嚀道,你有禍根、有禍苗。
    你拋撇了這丑婦家中寶,挑踢著美女家生哨。
    哎!
    兒也!
    這的是你白作下窮漢家私暴。
    只思量倚檀槽聽唱-曲[桂枝香],你少不的撇搖槌學(xué)打幾句[蓮花落]。
    【六幺序】那里面藏圈套,都是些綿中刺,笑里刀,那一個出得他摑打撾揉,止不過帳底鮫綃,酒畔羊羔,殢人的玉軟香嬌。
    半席地恰便似八百里梁山泊,抵多少月黑風(fēng)高。
    那潑煙花專等你個腌材料,快準(zhǔn)備著五千船鹽引,十萬坦茶挑。
    【幺篇】你把他門限兒蹅著,消息兒湯著;
    那里面又沒官僚,又沒王條,又沒公曹,又沒囚牢;
    到的來金谷也那富饒,早半合兒斷送了。
    直教你無計能逃,有路難超。
    搜剔盡皮格也那翎毛,渾身遍體星星開剝,盡著他炙火專烹炮。
    那虔婆一對剛牙爪,遮莫你手輕腳疾,敢可也做了骨化形銷。
    (云)揚州奴,你來怎的?
    (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無事也不敢來,今日一徑的來告稟叔叔知道。
    自從俺父親亡過,十年光景,只在家里死丕丕的閑坐,那錢物則有出去的,無有進來的;
    便好道坐吃山空,立吃地陷;
    又道是家有千貫,不如日進分文。
    您孩兒想來,原是舊商賈人家,如今待要合人做些買賣去,爭奈乏本。
    您孩兒想來,家中并無甚值錢的物件,止有這一所宅子,還賣的五六百錠。
    等我賣了做本錢。
    您孩兒各扎邦便覓個合子錢兒。
    (正禾云)哦!
    你將那汕磨房、解典庫,金銀珠翠.田產(chǎn)物業(yè),都將來典盡賣絕了。
    止有這所棲身宅子。
    又要賣。
    你賣波,我買。
    (揚州奴云)既然叔叔要,把這房子?xùn)|廊西舍,前堂后閣,門窗戶闥,上下也點看一看,才好定價。
    (正末云)也不索看。
    (唱)【一半兒】問甚么東廊西舍是舊椽儹,(揚州奴云)前廳和后閣,都是新翻瓦的。
    (正末唱)問甚么那后閣前堂都是新蓋造。
    (揚州奴云)既然叔叔要呵,你侄兒填定價錢五百錠,莫不忒多了些么?
    (正末唱)不是你歹叔叔嫌你索的來忒價高。
    (揚州奴云)叔叔,這錢鈔幾時有?
    (正末云)這許多錢鈔,也一時辦不迭?
    (唱)多半月,少十朝。
    (揚州奴云)叔叔,這項貨緊,則怕著人買將去了。
    (正末云)你要五百錠.我先將二百五十錠交付你。
    (唱)我將這五百錠做一半兒賒來一半兒交。
    (云)小大哥,你去取的來。
    (小末做取鈔科,云)父親,二百五錠在此:
    (正末付旦,揚州奴做奪科,云)拿來,你那嘴臉,是掌財?shù)模?br>(做遞與二凈科,云)哥,你兩人拿著。
    (正末云)你把這鈔使完了時,再沒宅子好賣了,你自去想咱。
    (揚州奴云)是。
    您孩兒商量做買賣,各扎邦便覓合子錢。
    (背云)哥,這二百五十錠,盡勾了。
    先去買十只大羊,五果五菜,響糖獅子,我那丈母與他一張獨桌兒,你們都是鴛鴦客,把那桌子與我一字兒擺開著。
    (柳隆卿云)隨你擺布。
    (正末做聽科,云)揚州奴,你做甚么來?
    (揚州奴云)沒。
    您孩兒商議做買賣哩。
    拿這鈔去,置買各項貨物,都要堆在桌子上,做一字兒擺開,著那過來過往的人見了,稱贊道,好一個大本錢的客人,也有些光彩。
    您孩兒這一遭做買賣,各扎邦便覓一個合子錢哩。
    (正末云)好兒,你著志者!
    (揚州奴云)嗨!
    幾乎被那老子聽見了。
    哥,吃罷那頭湯,天道暄熱,都把那帽笠去了,把那衣服松一松,將那四下的吊窗都與我推開了。
    (正末云)揚州奴,你說甚的?
    (揚州奴云)沒。
    您孩兒商量做買賣,到那榻房里,不要黑地里交與他鈔;
    黑地里交鈔,著人瞞過了。
    常言道:
    吃明不吃暗,你把吊窗與我推開,您孩兒商量做買賣,各扎邦便覓一個合子錢,(正末云)好兒也,不枉了。
    (揚州奴云)老兒去了也。
    哥,下了那分飯,臨散也,你把住那樓胡梯門。
    你便執(zhí)壺,我便把盞,再吃個上馬的鐘兒。
    著我那大姐宜時景,帶舞帶唱華嚴(yán)的那海會。
    (正末云)揚州奴,你怎的說?
    (揚州奴云)沒。
    (正末云)你看這廝!
    (唱)【賺煞】你將這連天的宅憎嫌小,負(fù)郭的田還不好。
    一張紙從頭兒賣了。
    不知久后棲身何處著,只守著那奈風(fēng)霜破頂?shù)拇u窯。
    哎!
    兒也,心下自量度,則你這夜夜朝朝,可甚的買賣歸來汗未消。
    出脫了些奇珍異寶,花費了些精銀響鈔。
    哎!
    兒也,怎生把鄧通錢,剛博得一個乞化的許由瓢?
    (下)(揚州奴云)哥,早些安排齊整著,可來回我的話。
    (下)  第二折(正末同卜兒、小末尼上)(正末云)自家李茂卿。
    則從買了揚州奴的住宅,付與他錢鈔,他那里去做甚么買賣,多咱又被那兩個光棍弄掉了。
    敗子不得回頭,有負(fù)故人相托。
    如之奈何?
    (小末尼云)父親,您孩兒這幾時做買賣,不遂其意,也則是生來命拙哩。
    (正末云)孩兒,你說差了。
    那做買賣的,有一等人肯向前,敢當(dāng)賭。
    湯風(fēng)冒雪,忍寒受冷;
    有一等人怕風(fēng)怯雨,門也不出,所以孔子門下三子弟子,只子貢善能貨殖,遂成大富。
    怎做得由命不由人也?
    (唱)【正官】【端正好】我則理會有錢的址咱能,那無錢的非關(guān)命。
    咱人也須要個干運的這經(jīng)營。
    雖然道貧窮富貴生前定,不俫,咱可便穩(wěn)坐的安然等?
    (卜兒云),老的,你把那少年時掙人家的道路,也說與孩兒知道咱。
    (正末唱)【滾繡球】想來我幼年時血氣猛,為蠅頭努力去爭。
    哎喲!
    使的我到今來一身殘病,我去那虎狼窩不顧殘生。
    我可也問甚的是夜,甚的是明,甚的是雨,甚的是晴。
    我只去利名場往來奔競,那里也有-日的安寧?
    投至得十年五載我這般松寬的有,也是我萬苦千辛積儹成。
    往事堪驚!
    (旦兒上,云)妾身翠哥。
    自從揚州奴賣了房屋,將著那錢鈔,與那兩個幫閑的兄弟去月明樓上與宜時景飲酒歡會去了,我不敢隱諱,告李冢叔叔去咱。
    可早來到也.小大哥,報復(fù)去,道有翠哥來見叔叔。
    (小末尼報科,云)父親,有翠哥在門首。
    (正末云)著他過來。
    (小末尼出,云)翠哥,父親著你過去。
    (旦兒做見科,云)叔叔、嬸子,萬福!
    (正末云)孩兒也,你來做甚么那?
    (旦兒做悲科)(正末唱)【倘秀才】我見他道不出喉嚨中氣哽,我見他揾不住可則撲簌簌腮邊也那淚傾。
    (旦兒云)兀的不氣殺你孩兒也!
    (哭科)(正末唱)你這般撧耳撓腮可又便怎生?
    (旦兒云)叔叔,揚州奴將那賣房屋的錢鈔,與那兩個幫閑的兄弟,去月明樓上與宜時景飲酒去了。
    他若使的錢鈔無了呵,連我也要賣哩。
    叔叔,如此怎了也!
    (正末唱)我這里聽仔細(xì),你那里說叮嚀,他、他、他可直恁般的個醒。
    (旦兒云)叔叔,想亡過公公掙成錦片也似家緣家計,指望與子孫永遠(yuǎn)居住,誰想被揚州奴破敗了也。
    (正末唱)【滾繡球】休言家未破,破家的人未生;
    休言家未興,興家的人未成;
    古人言一星星顯證。
    (帶云)那為父母的,(唱)恨不得兒共女輩輩崢嶸。
    只要那家道興,錢物增,一年年越昌越盛。
    (帶云)怎知道生下兒女呵,(唱)偏生的天作對不稱人情。
    他將那城中宅子莊前地,都做廠風(fēng)衛(wèi)揚花水上萍。
    哎!
    可惜也錦片的這前程!
    (云)小大哥,咱領(lǐng)著數(shù)十條好漢,徑到月明樓上打那賊丑生去來!
    (下)(揚州奴、柳隆卿、胡子傳上)(揚州奴云)自家揚州奴,端的好快活也!
    俺今日自在的吃兩鐘兒。
    直吃得盡醉方歸。
    (胡子傳云)酒食都安排下了也。
    (揚州奴云)俺都要盡醉方歸。
    (做把杯科)(正末沖上,云)揚州奴!
    (揚州奴做怕科,云)嗨!
    把我這一席兒好酒來攪壞了。
    哎喲!
    叔叔,您孩兒請伙計哩。
    (正末云)揚州奴,這個是你的買賣?
    這個是你那各扎邦便覓個合子錢?
    我問你!
    (唱))【倘秀才】你又不是拜掃冬年的節(jié)令,又不是慶喜生辰的事情,你沒來由置酒張筵波把他眾人來請。
    (柳隆卿云)好殺風(fēng)景也那!
    (正末唱)你尊呵尊這廝甚么德行?
    你重呵重這廝什么才能?
    哎!
    兒也,你怎生則尋著這等?
    (柳隆卿云)老的,休這等那等的,俺們都是看半鑒書的秀才。
    (正末云)噤聲!
    誰讀半鑒書來?
    (唱)【滾繡球】你念的是賺殺人的天甲經(jīng),(胡子傳云)我呢?
    (正末唱)你是個纏殺人的布衫領(lǐng)。
    (帶云)則你那一生的學(xué)問呵,是那一聲兒哥,往那里去?
    帶挈我也走一遭兒波!
    (唱)你則道的個愿隨鞭鐙,你便闖一千席呵可也填不滿你這窮坑!
    (正末做打科)(揚州奴云)您孩兒也仿兩個古人:
    學(xué)那孟嘗君三千食客,公孫弘東閣招賢哩。
    (正末云)呸!
    虧你不識羞。
    (唱)那個孟嘗君是個公子,公孫弘是個名卿。
    他兩上在朝中十分恭敬,但門下都一刬群英。
    我?guī)自娊拮舆@等無徒輩?
    (正末做打科)(胡子傳云)老的,踹了腳也!
    (正末唱)更和那不養(yǎng)爹娘的賊丑生!
    (柳隆重卿云)老的,你可也閑淘氣哩。
    (正末唱)氣殺我烈焰騰騰。
    (云)揚州,我量你到得那里,你明日叫化也。
    (揚州奴云)如何?
    且相左手,您孩兒也不到的哩。
    (正末唱)【倘秀才】你道有左慈術(shù)踢天弄井,項羽力拔山也舉鼎,這廝們兩白日把泥球兒換了眼睛。
    你例有那降魔咒,度人經(jīng),也出不的這廝們鬼精!
    (云)揚州奴,你不聽我言語,看你不久便叫化也。
    (揚州奴云)如何?
    且相右手,您孩兒也不到的哩。
    (正末唱)【三煞】你便似攪絕黑海那些饑寒的病,也則是贏得青樓薄幸名。
    (柳隆卿云)我可呢?
    (正末唱)你是那無字兒的空瓶。
    (胡子傳云)我可呢?
    (正末唱)你是個脫皮兒裹劑。
    (柳隆卿云)我兩個人物也不丑。
    (正末唱)怕不道是外面溫和,則你那徹底兒嚴(yán)凝。
    (柳隆重卿云)你這老頭兒不要瑣碎,你只是把眼兒撐著,看我這架子衣服如何?
    (正末唱)我覷不的你衤肖寬也那褶下,肚疊胸高,鴨步鵝行。
    出門來呵怕不道桃花扇影;
    你回窯去勿、勿、勿,少不得風(fēng)雪酷寒亭。
    (柳隆卿云)甚么風(fēng)雪酷寒亭?
    我則理會得閑騎寶馬閑踢蹬哩?
    【二煞】你道是閑騎寶馬踢蹬,(帶云)你兩個到得家中,算一算帳:你得了多少?
    我得了多少?
    (唱)你只做得個旋撲蒼蠅旋放生。
    (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有那施舍的心,禮讓的意,江湖的量,慷慨的志,也不低哩。
    (正末唱)你有那施舍的心呵訕笑得魯肅,你有那慷慨的志呵降伏得劉毅,你有那禮讓的意呵賽過得鮑叔,你有那江湖的量呵欺壓得陳登。
    (揚州奴云)您孩兒平昔也曾赍發(fā)與人,做偌多的好事哩。
    (正末唱)你赍發(fā)呵與那個陷本的商賈,你赍發(fā)呵與那受困的官員,你赍發(fā)與那個薄落的書生。
    兀的不揚名顯姓。
    光日月動朝廷!
    【一煞】不強似的與虔婆子弟三十錠,更和那幫懶鉆閑二百瓶。
    你戀著那美景良辰,賞心樂事,賞民樂事,會友邀賓,走斝也那飛觥。
    (云)揚州奴,我問你,這是誰的錢物?
    (揚州奴云)是您孩兒應(yīng)的使。
    (正末唱)這的是你爹行基業(yè)。
    是你自己錢財,須沒有個別姓來爭。
    可怎生不與你妻兒承領(lǐng),倒憑他胡子傳和那柳隆卿?
    (揚州奴云)我安排一席酒,著他請十個,便十個;
    請二十個,便二十個。
    不一時,他把那一席的人都請將來。
    叔叔,你著我怎么不敬他?
    (正末云)噤聲!
    (唱)【煞尾】你有錢呵三千劍客由他們請。
    (帶云)一會兒無錢呵,(唱)哎,早閃的我在十二瑤臺獨自行。
    (帶云)揚州奴,(唱)你有一日出落得家業(yè)精,把解典處本利停,房舍又無,米糧又磬;
    誰支持,怎接應(yīng)?
    你那買賣上義不慣經(jīng),手藝上可又不甚能;
    掇不得重,可也拈不得輕。
    你把那搖槌來懸,瓦罐來擎,繞閭檐,乞殘剩。
    沙鍋底無柴煨不熱那冰,破窯內(nèi)無席蓋不了頂。
    餓得你肚皮春雷也則是骨碌碌的嗚,脊梁上寒風(fēng)篤速速的冷。
    急穰穰的樓頭數(shù)不徹那更。
    (帶云)這早晚,多早晚也?
    (唱)凍刺刺窯,巴不到那明。
    痛親眷敲門都沒個應(yīng),好相識街頭也抹不著他影。
    無食力的身軀怎的撐?
    凍餓倒的尸骸去那大雪里挺。
    沒底的棺材準(zhǔn)共你爭,半霎兒人扛你來亡墊的平。
    你死后街坊兀自憎,干與你爹娘撫這個名。
    我著那好言語勸你你不聽.那廝們謊話兒弄你且娘的靈。
    可知道你親爺氣成病,連著我也激惱的這心頭怒轉(zhuǎn)增。
    我若是拖到官中使盡情,我不打死你無徒改了我的姓!
    便有那人家謊后生,都不似你這個腌臜潑短命!
    則你那胎骨劣,心性頑,耳根又硬。
    哎!
    兒也,我其實道不改,教不成。
    只著那正點背畫字紙兒你可慢慢的省。
    (下)(揚州奴云)這席好酒,弄的來敗興。
    隨你們發(fā)放了罷,我自回家去也。
    (二凈同揚州奴下)第三折(揚州奴同旦兒攜薄籃上)(揚州奴云)不成器的看樣也!
    自家揚州奴的便是。
    不信好人言,果有忄西惶事。
    我信著柳隆卿、胡子傳,把那房廊屋舍,家緣過活,都弄得無了。
    如今可在城南破瓦窯中居住。
    吃了早起的,無晚夕的。
    每日家燒地眠。
    炙地臥.怎么過那日月?
    我苦呵,理當(dāng);
    我這渾家他不曾受用一日。
    罷罷罷,大嫂,我也活不成了,我解下這繩子來,搭在這樹枝上。
    你在那邊,我在這邊。
    俺兩個都吊殺了罷。
    (旦兒云)揚州奴,當(dāng)日有錢時,都是你受用,我不曾受用了一些;
    你吊殺便理當(dāng),我著甚么來由?
    (揚州奴云)大嫂,你也說的是,我受用,你不曾受用。
    你在窯中等著,我如今尋那兩個狗材去。
    你便掃下些干驢糞,燒的罐兒滾滾的,等我尋些米來,和你熬粥湯吃。
    天也!
    兀的不窮殺我也!
    (揚州奴同旦兒下)(賣茶上,云)小可是個賣茶的。
    今日早晨起來,我光梳了頭,凈洗了臉,開了這茶房,看有甚么人來。
    (柳隆卿、胡子傳上,云)柴又不費,米又不貴,兩個傻廝,正是一對。
    自家柳隆卿。
    兄弟胡子傳,俺兩個是至交至厚,寸步兒不廝離的兄弟。
    自從丟了這趙小哥,再沒興頭。
    今日且到茶房里去閑坐一會,有造化再尋的一個主兒也好。
    賣茶的,有茶拿來俺兩個吃。
    (賣茶云)有茶,請里面坐!
    (揚州奴上,云)自家揚州奴,我往常但出門,磕頭撞腦的,都是我我那朋友兄弟。
    今日見我窮了,見了我的,都躲去了,我如今茶記里問一聲咱。
    (做見賣茶科,云)賣茶的,去揖哩。
    (賣茶云)那里來這叫花的?
    走!
    叫化的也來唱喏!
    (揚州奴云)好了好了。
    我正尋那兩個兄弟,恰好的在這里。
    這一頭赍發(fā),可不喜也!
    (做見二凈唱喏科,云)哥,唱喏來。
    (柳隆卿云)趕出這叫化子去!
    (揚州奴云)我不是叫化的,我是趙小哥。
    (胡子傳云)誰是趙小哥?
    (揚州奴云)則我便是。
    (胡子傳云)你是趙小哥,我問你咱,你自怎么這般窮了?
    (揚州奴云)都是你這兩個歹弟子孩兒弄窮了我哩!
    (柳隆卿云)小哥,你肚里饑么?
    (揚州奴云)可知我肚里饑。
    有甚么東西,與我吃些兒。
    (柳隆卿云)小哥,你少待片時,我買些來與你吃。
    好燒鵝,好膀蹄,我便去買將來。
    (柳隆卿下)(揚州奴云)哥,他那里買東西去了,這早晚還不見來?
    (胡子傳云)小哥,你等不得他,我先買些肉、魚乍、酒來與你吃。
    哥少坐,我便來。
    (胡子傳出門科)(賣茶云)你少我許多錢鈔,往那里去?
    (胡子傳云)你不要大呼小叫的,你出來,我和你說。
    (賣茶云)你有甚么說?
    (胡子傳云)你認(rèn)得他么?
    則他是揚州奴。
    (賣茶云)他就是揚州奴,(賣茶云)他就是揚州奴怎么做出這種等的模樣?
    (胡子傳云)他是有錢的財主,他怕當(dāng)差,假妝窮哩。
    我兩個少你的錢鈔,都對付在他身上,你則問他要,不干我兩個事,我家去也。
    (揚州奴做捉虱子科)(賣茶云)我算一算帳,少下我茶錢五錢,灑錢三兩,飯錢一兩二錢,打發(fā)唱的耿妙蓮五兩,打雙陸輸?shù)你y八錢,共該十兩五錢。
    (揚州奴云)哥,你算甚么帳?
    (賣茶云)你推不知道。
    恰才柳隆卿、胡子傳把那遠(yuǎn)年近日欠下我的銀,都對付在你身上。
    你還我銀子來!
    帳在這里。
    (揚州奴云)哥阿!
    我揚州奴有錢呵,肯妝做叫化的?
    (賣茶云)你說你窮,他說你怕當(dāng)差,假妝著哩。
    (揚州奴云)原來他兩個把遠(yuǎn)年近日少欠人家錢鈔的帳,都對付在我身上,著我賠還。
    哥阿,且休看我吃的,你則看我穿的,我那得一個錢來?
    我寧可與你家擔(dān)水運漿,掃田刮地,做個傭工,準(zhǔn)還你罷。
    (賣茶云)苦惱!
    苦惱!
    你當(dāng)初也是做人的來,你也曾照顧我來,我便下的要你做傭工還舊帳!
    我如今把這項銀子都不問你要,饒了你,可何知?
    (揚州奴云)哥阿,你若饒了我呵,我可做驢做馬做報答你。
    (賣茶云)罷罷罷,我饒了你,你去罷。
    (揚州奴云謝謝了哥哥!
    我出的這門來,他兩個把我穩(wěn)在這是城,推買東西去了;
    他兩個少下的錢鈔,都對在我身上,早則這哥饒了我,不然我怎了也!
    柳隆卿、胡子傳,我一世里不曾見你兩個歹弟子孩兒!
    (同下)(旦兒上,云)自家翠哥。
    揚州奴云到街市上投托相只去了,這早晚不見來,我在此燒湯罐兒等著。
    (揚州奴上,云)這兩個好無禮也!
    把我穩(wěn)在茶房里,他兩個都走了,干餓了我一日。
    我且回那破窯中去。
    (做見科)(旦兒云)揚州奴,你來了也。
    (揚州奴云)大嫂,你燒得鍋兒里水滾了么?
    (旦兒云)我燒得熱熱的了,都對了,將米來我煮。
    (揚州奴云)你煮我兩只腿。
    我出門去,不曾撞一個好朋友。
    罷罷罷,我只是死了罷。
    (旦兒云)你動不動則要尋死,想你伴著那柳隆卿、胡子傳,百般的受用快活,我可著甚么來由。
    你如今走投沒路,我和你去李家叔叔,討口飯兒吃咱。
    (揚州奴云)大嫂,你說那里話,正是上門兒討打吃。
    叔叔見了我,輕呵便罵,重呵便打。
    你要去你自家去,我是不敢去。
    (旦兒云)揚州奴,不妨事。
    俺兩個到叔叔門首,先打聽著:
    若叔叔在家呵,我便自家過去;
    若叔叔不在呵。
    我和你同進去,見了嬸子,必然與俺些盤纏也。
    (揚州奴云)大嫂,你也說得是。
    到那里,叔叔若在家時,你便自家過去見叔叔,討碗飯吃。
    你吃飽了,就把剩下的包些兒出來我吃。
    若無叔叔在家,我便同你進去,見了嬸子,休說那盤纏,便是飽飯也吃他一頓。
    天也!
    兀的不窮殺我也!
    (同旦兒下)(卜兒上,云)?
    仙碚允?。今染`系拇笄逶緋鋈?,考兇日中了,怎么还矒Q乩矗肯麓魏⒍?,安排咸旇饭,这岳_碭掖匆病?
    揚州奴同旦兒上)(揚州奴云)大嫂,到門首了,你先過去。
    若有叔叔在家,休說我在這里;
    若無呵,你出來叫我一聲。
    (旦兒云)我知道了,我先過去。
    (做見卜兒科)(卜兒云)下次小的每,可怎么放進這個叫化子來?
    (旦兒云)嬸子,我不是叫化的,我是翠哥。
    (卜兒云)呀,你是翠哥!
    兒也,你怎么這等模樣?
    (旦兒云)嬸子,我如今和揚州奴在城南破瓦窯中居住。
    嬸子,痛殺我也!
    (卜兒云)揚州奴在那里?
    (旦云)揚州奴在門首哩。
    (卜兒云)著他過來。
    (旦云)我喚他去。
    (揚州奴做睡科)(旦兒叫科,云)他睡著了,我喚他咱。
    揚州奴!
    揚州奴!
    (揚州奴做醒科,云)我打你這丑弟子!
    天那,攪了我一個好夢,正好意思了呢?
    (旦兒云)你夢見甚么來?
    (揚州奴云)我夢見月明樓上,和那撇之秀兩個唱那[阿孤令],從頭兒唱起。
    (旦兒云)你還記著這樣兒哩。
    你過去見嬸子去。
    (揚州奴見卜兒科,云)嬸子,窮殺我也!
    叔叔在家么?
    他來時,要打我,嬸子勸一勸兒。
    (卜兒云)孩兒,你敢不曾吃飯哩?
    (揚州奴云)我那得那飯來吃?
    (卜兒云)下次小的每,先收拾面來與孩兒吃。
    孩兒,我看你飽吃一頓。
    你叔叔不在家,你吃,你吃。
    (揚州奴吃面科)(正末上,云)誰家子弟,駿馬雕鞍,馬上人半醉,坐下馬如飛,拂兩袖春風(fēng),蕩滿街塵土。
    你看啰,呸!
    兀的不瞇了老夫的眼也。
    (唱)【中呂】【粉蝶兒】誰家個年小無徒,他生在無憂愁太平時務(wù)。
    空生得貌堂堂-表非俗。
    出來的撥琵琶,打雙陸,把家緣不顧。
    那甲旨尋個人老名儒,去學(xué)習(xí)些兒圣賢章句。
    【醉春風(fēng)】全不想日月兩跳丸,則這乾坤一夜雨。
    我如今年老也逼桑榆,端的是朽木材,何足數(shù),數(shù)。
    則理會的詩書是覺世之師,忠孝是立身之本;
    這錢財是倘來之物。
    (云)早來到家也。
    (唱)【叫聲】恰才個手扶拄杖走街衢,-步-步,驀入門木呈去。
    (做見揚州奴怒科,云)誰吃面哩?
    (揚州奴驚科,云)我死也!
    (正末唱)我這里猛抬頭,則窺覷,他可也為共么產(chǎn)立欽欽恁的膽兒虛?
    (旦兒云)叔叔,媳婦兒拜哩!
    (正末云)靠后。
    (唱)【剔銀燈】我其實可便消不得你這嬌兒和幼女,我其實可便顧不得你這窮親潑故。
    這廝有那一千樁兒情理難容處,這廝若論著五刑發(fā)落叮便罪不容誅。
    (帶云)揚州奴,你不說來?
    (唱)我教你成個人物,做個財主,你卻怎生背地里閑言落可便長語?
    (云)你不道來,我姓李,你姓趙,俺兩家是甚么親那?
    (唱)【蔓青菜】你今日有甚臉落可便踏著我的門戶,怎不守著那兩潑無徒?
    (揚州奴怕走科)(正末云)那里走?
    (唱)嚇得他手兒腳兒戰(zhàn)篤速,特古平我根前你有甚么怕怖?
    則俺這小乞兒家羹湯少壯姜醋,(上末云)放下!
    (唱)則吃你大食店里燒羊去。
    (揚州奴做怕科,將箸敲碗科)(正未打科)(卜兒云)老的也,休打他。
    (揚州奴做出門科,云)嬸子,打殺我也!
    如今我要做買賣.無本錢,我各扎邦便覓合子錢。
    (止兒云)孩兒也,我與你這一貫錢做本錢。
    (揚州奴云)嬸子,你放心.我便做買賣去也。
    (虛下,再上,云)嬸子,我拿這一貫錢去買了包兒炭來。
    (卜兒云)孩兒,你做甚么買賣哩?
    (揚州奴云)我賣炭哩。
    (卜兒云)你賣炭,可是何如?
    (揚州奴云)我一貫本錢,賣了一貫,又賺了一貫,還剩下兩包兒炭。
    送與嬸子烘腳,做上利哩。
    (卜兒云)我家有,你自拿回去受用罷。
    (揚州奴云)嬸子,我再別做買賣去也。
    (虛下,再上,叫云)賣菜也!
    青菜、白菜、赤根莢、蕪荽、胡蘿卜、蔥兒呵!
    (卜兒云)孩兒也;
    又做什么買賣哩?
    (揚外奴云)嬸子,你和叔段說一聲。
    道我賣菜哩。
    (卜兒云)孩兒也,你則在這里,我和叔叔說去。
    (卜兒做見正末科,云)老的,你歡喜咱,揚州奴做買賣,也賺得錢哩。
    (正末云)我不信揚外奴做甚么買賣來。
    (揚州奴云)您孩兒里賣炭,如今賣菜。
    (正末云)你賣炭呵,人說甚么來?
    (揚州奴云)有人說來:揚州奴賣炭,苦惱也。
    他有錢時。
    火焰也似起。
    如今無錢,弄塌了也。
    (正末云)甚么塌了?
    (揚州奴云)炭塌了,(正末云)你看這斯。
    (揚州奴云)揚州奴賣菜,也有人說來:
    有錢時。
    伴著柳隆卿。
    今日無錢,擔(dān)著那胡子傳。
    (正未云)你這菜擔(dān)兒,是人擔(dān),自擔(dān)?
    (揚州奴云)叔叔,你怎么說這等話?
    有偌大本錢,敢托別人擔(dān)?
    倘或他擔(dān)別處去了,我那里尋他去?
    (正末云)你往前街去也,往那后巷去?
    (揚州奴云)我前街后巷都走。
    (正末云)你擔(dān)著擔(dān),口里可叫么?
    (揚州奴云)若不叫呵,人家怎么知道有賣菜的。
    (正末云)下次小的們,都米聽揚州奴哥哥怎么叫哩。
    (揚州奴云)叔權(quán),你要聽呵,我前面走,叔叔后面聽,我便叫。
    叔叔,你把下次小的每趕了去,這小廝每,都是我手里賣了的。
    (正末云)你若不叫,我就打死了你個無徒!
    (揚州奴云)他那里是著我叫,明白是羞我。
    我不叫,他又打我。
    不免將就的叫一聲。
    青菜、白菜、赤根菜、胡蘿、芫荽、蔥兒阿!
    (做打悲科,云)天那!
    羞殺我也!
    (正末云)好可憐人也呵!
    (唱)【紅繡鞋】你往常時在那鴛鴦帳底那般兒攜云握雨。
    哎!
    兒也,你往常時在那玳瑁筵前可便斝玉噴珠,你直吃得滿身花影情人扶。
    今日呵,便擔(dān)著孛籃,拽著衣服。
    不害羞、當(dāng)街里叫將過去。
    (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往常不聽叔叔的教訓(xùn),今日受窮,才知道這錢中使,我省的了也。
    (正末云)這話是誰說來?
    (揚州奴云)您孩兒說來。
    (正末云)哎喲兒也,兀的不痛殺我也!
    (唱)【滿庭芳】你醒也波高陽哎酒徒,擔(dān)著這兩籃兒白菜,你可覓了他這兒貫的青蚨?
    (帶云)揚州奴。
    你今日覓了多少錢?
    (揚州奴云)是一貫本錢.賣了一日,又覓了一貫。
    (正末唱)你就著這五百錢,買些雜面你便還窯上去。
    那油鹽醬旋買也可足零沽?
    (揚州奴云)甚么肚腸,又敢吃油鹽醬哩?
    (正末唱)哎!
    兒也,就著這賣不了殘剩的菜蔬,(揚州奴云)吃了就傷本錢,著些涼水兒灑灑,還要賣哩。
    (正末唱)則你那五臟神也不到今日開屠。
    (云)揚州奴,你只買些燒羊吃波?
    (揚州奴云)我不敢吃。
    (正末云)你買些魚吃?
    (揚州奴云)叔叔,有多少本錢,又敢買魚吃?
    (正末云)你買些肉吃?
    (揚州奴云)也都不敢買吃。
    (正末云)你都不敢買吃,你可吃些甚么?
    (揚州奴云)叔權(quán),我買將那倉小米兒來,又不敢舂,恐怕折耗了。
    只揀那賣不去的菜葉兒,將來煨熟了,又不要蘸鹽搠醬,只吃一碗淡粥。
    (正末云)婆婆,我問揚州奴買些魚吃,他道我不敢吃。
    我道你買些肉吃,他道我不敢吃。
    我道你都不敢吃,你吃些甚么?
    他道我吃淡粥。
    我道,你吃得淡粥么?
    他道,我吃得。
    (唱)婆婆呵,這嘶便早識的些前路,想著他那破瓦窯中受苦。
    (帶云)正是:
    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
    (唱)哎!
    兒也,這的是你須下死上夫。
    (揚州奴云)叔叔,恁孩兒正是執(zhí)迷人難勸,今日臨??勺允∫?。
    (正末云)這廝一世兒則說了這一句話。
    孩兒,你且回去。
    你若依著我呵,不到三五日,我著你做一小大大的財主。
    (唱)【尾煞】這業(yè)海足無邊無岸的愁。
    那窮坑是不仔不濟的苦。
    這業(yè)海打一千個家阿撲逃不去,那窮坑你便旋十萬個翻身、急切里也跳不出。
    (同卜兒下)(揚州奴云)大嫂,俺回去來。
    天那!
    兀的不窮殺我也!
    (同旦下)(小末尼上,云)自家李小哥,父親著我去請趙小哥坐席,可早來到城南破窯,不免叫他一聲:
    趙小哥!
    (揚州奴同旦上,見科,云)小大哥。
    你來怎么?
    (小末云)小哥,父親的言語,著我來,明日請坐席哩。
    (揚州奴云)既然叔叔請吃酒,俺兩口兒便來也。
    (小未尼云)小哥,是必早些兒來波。
    (下)(揚州奴云)大嫂,他那里請俺吃酒?
    明白羞我哩。
    卻是叔叔請,不好不去。
    到得那里,不要閑了,你便與他掃田刮地,我便擔(dān)水運漿天那!
    兀的不窮殺我也!
    (同下)第四折(正末同卜兒、小末尼上,云)今日是老夫賤降的日辰,擺下酒席請眾街坊慶賀這所新宅子,就順便慶賀小員外。
    昨日著小大哥請的揚州奴去了,不見來到;
    眾街坊老的每,敢待來也。
    (扮眾街坊上,云)俺們都是這揚州牌樓巷人。
    昔日趙國器臨死,將兒子揚州奴托孤與東堂老子。
    誰想揚州奴把家財盡都耗散,現(xiàn)今這所好宅子,也賣與東堂老子了。
    今日正是東堂老子生日,請我眾街坊相識吃酒,卻又喚那揚州奴兩口叫弟子孩兒,不知為何?
    俺們一來去慶賀生辰,二來就慶賀他這所新宅子。
    須索走一遭去。
    可早來到也。
    小員外,報復(fù)進去,有俺眾街坊,特來慶賀生辰哩。
    (小末尼做入報科,云)父親,有眾街坊來與父親慶賀生辰哩。
    (正末云)快有請!
    (小末云)請進去!
    (眾街坊做見科,云)俺眾街坊,一來與員外慶賀生辰,二來就慶賀這所新宅子。
    (正末云)多謝了眾街坊,請坐!
    下次小的每,一壁廂安排酒肴,只等揚州奴兩口兒到來,便上席也。
    (揚州奴同旦兒上,云)自家揚州奴的便是,這是李家叔叔門首,俺們自進去。
    (同旦兒做見科)(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和媳婦來了,不知有甚么說話?
    (正末云)你來了也。
    (唱)【雙調(diào)】【新水公】今日個畫堂春暖宴佳賓,舞東風(fēng)落紅成陣。
    擺設(shè)的一般般肴饌美,酬酢的一個個綺羅新。
    (揚州奴背科,云)嗨!
    兀的不羞殺我也!
    (正末云)揚州奴!
    (揚州奴做不應(yīng)科)(正末唱)我見他暗暗傷神,無語淚偷揾。
    【沉醉東風(fēng)】我著你做商賈身里出身,誰著你戀花柳人不成人。
    我只待傾心,吐膽教,(揚州奴背科,云)嗨!
    對著這眾人,則管花白我。
    早知道,不來也罷。
    (正末唱)你可為甚么切齒嚼牙恨?
    這是你白做的來有家難奔。
    (揚州奴做探手科,云)羞殺我也!
    (正末唱)為甚么只古里裸袖揎拳無事哏?
    (帶云)孩兒也,你那般慌怎么?
    (唱)我只著你受盡了的饑寒敢可也還上的本。
    (云)今日眾親眷在這里,老夫有一句話告知眾親眷每。
    咱本貫是東平府人氏,因做買賣,到這揚州東門里牌樓巷居住。
    有西鄰趙國器,是這揚州奴父親,與老夫三十載通家之好。
    當(dāng)日趙國器染病,使這揚州奴來請老夫到他家中。
    我問他的病癥從何而起,他道:
    只為揚州奴這孩兒不肖,必敗吾家,憂愁思慮,成的病證。
    今日請你來,特將揚州奴兩口兒托付與你,照覷他這下半世。
    我道:
    李實才德俱薄,又非服制之壽,當(dāng)不的這個重托。
    那趙國器挨著病,將我來跪一跪,我只得應(yīng)承了。
    揚州奴,當(dāng)日你父親著你正點背畫的文書,上面寫著甚么?
    (揚州奴云)您孩兒不曾看見,敢是死活的文書么?
    (正末云)孩兒也。
    不是死活的文書。
    你對著這眾親眷;
    將這一張文書。
    你則與我高高的讀者。
    (揚州奴云)理會的。
    這文書是俺父親親筆寫的,那正點背畫的字也是俺的。
    父親阿,如今,文書便有,那寫文書的人,在那里也悶!
    (做悲科)(正末云)你且不要哭,只讀的這文書者。
    (揚州奴云)是。
    (做讀文書科,云)今有揚州東關(guān)里牌樓巷住人趙國器。
    --這是我父親的名字。
    --因為病重不起,有男揚州奴不肖,暗寄課銀五百錠在老友李茂卿處,與男揚州奴困窮日使用。
    --莫不是我眼花么?
    等我再讀。
    (再讀文書科,云)老叔,把來還我。
    (正末云)把甚么來?
    (揚州奴云)把甚么來?
    白紙上寫著黑字兒哩!
    (正末云)你父親寫便這等寫,其實沒有甚么銀子。
    (揚州奴云)叔叔,您孩兒也不敢望五百錠,只把一兩錠拿出來!
    等我摸一摸,我依舊還了你。
    (正末云)揚州奴,你又來了!
    想你父親死后,你將那田業(yè)屋產(chǎn),待賣與別人,我怎肯著別人買去?
    我暗暗的著人轉(zhuǎn)買了,總則是你這五百錠大銀子里面,幾年月日節(jié)次不等,共使過多少。
    你那油房、磨房、解典庫,你待賣與別人,我也著人暗暗的轉(zhuǎn)買了,可也是那五百錠大銀里面,幾年月日節(jié)次不等,使了多少。
    你那驢馬孳畜,和大小奴婢,也有走了的,也有死了的,當(dāng)初你待賣與別人,我也暗暗的著人轉(zhuǎn)買了,也是這五百錠大銀里面。
    我存下這一本帳目,是你那房廊屋舍,條凳椅桌,琴棋書畫,應(yīng)用物件,盡行在上。
    我如今一一交割,如有欠缺,老夫盡行賠還你。
    揚州奴聽者!
    (詩云)你父親暗寄雪花銀,展轉(zhuǎn)那移十?dāng)?shù)春。
    今日卻將原物出,世間難得俺這志誠人。
    (云)揚州奴!
    (唱)【雁兒落】豈不聞遠(yuǎn)親呵不似我近鄰,我怎敢做的個有口偏無信。
    今門便一樁樁待送還,你可也一件件都收盡。
    (揚州奴做拜跪科,云)多謝了叔叔、嬸子!
    我怎么得知有這今日也!
    (正末唱)【水仙子】你看宅前院后不沾塵,(揚州奴云)這前堂后閣,比在前越越修整的全別了也。
    (正末唱)畫閣主堂一劃新。
    (揚州奴云)叔叔,這倉廒中不知是空虛的,可是有米糧?
    (正末唱)倉厫中米麥成房囤。
    (揚州奴云)嗨!
    這解典庫還依舊得開放么?
    (正末唱)解庫中有金共銀。
    (揚州奴云)叔叔,城外那幾所莊兒可還有哩?
    (正末唱)莊兒頭孳畜成群。
    銅斗兒家門一所,錦片也似莊田百頃。
    (帶云)揚州奴,翠哥,(唱)你從今后再休得典賣與他人。
    (云)小大哥,抬過桌來,著揚州奴兩口兒把盞,管待眾街坊親眷每。
    (揚州奴云)多謝叔叔嬸子重恩!
    若不是叔叔、嬸子贖了呵,恁孩兒只在瓦窯里住一世哩!
    大嫂,將酒過來,待我先奉了叔叔、嬸子。
    請滿飲這一杯。
    (眾街坊云)趙小哥,你兩口兒莫說把這盞酒,便殺身也報不的這等大恩哩。
    (正末云)孩兒,我吃!
    我吃!
    (揚州奴又奉酒科,云)請眾親眷每,大家滿飲一杯。
    (眾云)難得,難得!
    我們都吃!
    (揚州奴云)我再奉叔叔、嬸子一杯。
    您孩兒今生無處報答大恩,來生來世,當(dāng)做狗做馬賠還叔叔、嬸子哩。
    (正末唱)【喬牌兒】我見他決殷勤捧玉樽,只待要來世里報咱恩。
    這的是你爹爹暗寄下家緣分,與我李家元財元不損。
    (柳隆卿、胡子傳上,云)聞得趙小哥依然的富貴了也,俺尋他去來。
    (做見科)(柳隆卿云)趙小哥,你就不認(rèn)得俺了,俺和你吃酒去來。
    (揚州奴云)哥也,我如今回了心,再不敢惹你了,你別處尋個人罷。
    (柳隆卿云)你說甚么話?
    你也回心,俺們也回心,如今幫你做人家哩。
    (正末云)口走!
    下次小的每,與我撚這兩個光棍出去!
    (柳隆卿云)趙小哥,你也勸一勸波。
    (揚州奴云)你快出去!
    別處利市。
    (正末唱)【川撥掉】眾親鄰,正歡娛語笑頻,我則見兩個喬人,引定個紅裙,驀入堂門,嚇得俺那三魂魂掉了二魂。
    哎!
    兒也,便做道你不慌呵我最緊。
    【殿前歡】俺孩兒甫能勾得成人,你又待教他一年春盡一年春。
    他上那麗春園納了那顆爭鋒印,你休鬧波完體將軍!
    你便說天花信口噴,他如今有時運。
    怎肯不惺惺再打入迷魂陣。
    我勸你兩個風(fēng)流子弟,呵也別尋一個合死的郎君。
    (云)揚州奴,你聽者。
    (斷云)銅斗兒家緣家計,戀花柳盡行消費;
    我勸你全然不采,則信他兩個至契。
    我受付托轉(zhuǎn)買到家,待回頭交還本利。
    這的是西鄰友生不肖兒男.結(jié)末了東堂老勸破家子弟。
    題目西鄰友立托孤文書正名東堂老勸破家子弟
  • 和李唐杰韻
    李俊民李俊民〔元代〕
    翰墨場中第一人,而今委翅在雞群。
    縱橫詩律凌徐庾,浩污詞源媲典墳。
    兵氣橫流存此老,天心未欲器斯文。
    年來草就歸田賦,嘯傲南山臥白云。
  • 西江月勸眾減睡
    尹志平〔元代〕
    夏日勤修寶殿,冬天好煉頑心。
    三更不縱睡魔侵。
    便是先生戒禁。
    學(xué)道休迷妄想,修真莫失叢林。
    無為功滿恣歌吟。
    自在高眠穩(wěn)枕。

古詩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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